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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看没看见?”
傅燕云答道:“没看见。”
傅西凉这才放了心,跟着傅燕云继续前行,走到路口叫了两辆洋车,直奔惠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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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东楼是去年新开业的广东馆子,上下两层,夜越是深,越显得它灯火通明,楼内杯盘交错之声不停。傅西凉没来过,傅燕云却是轻车熟路,进门之后先问伙计楼上还有没有雅座,结果如他所料,果然是没有了,惠东楼的生意实在是太好,莫说楼上的雅座,就连楼下大厅里都坐满了人,只在门口附近还有一张空桌,这空桌方才也有客人,这会儿才刚刚空下来。
挨着门就挨着门,傅燕云实在是想让傅西凉尝尝这里的点心,所以不挑剔,有座就坐。伙计忙得头上直冒热气,双手奉了菜牌子过来。傅西凉刚要伸手,傅燕云一手抓住了他的手,一手接了菜牌子:“我来点,你等着吃就是了。”
傅西凉缩回了手,静等着他向伙计点菜。傅燕云点得快,菜也上得快,以广东点心为主,热热闹闹的摆了一桌。傅燕云抽出垫着杯盘的小纸片,把筷子擦了擦递给傅西凉:“吃吧,别吃太饱,回去了还要睡觉。”
傅西凉夹了一只虾饺吃了,傅燕云看他嚼得若有所思,像有心事,便问:“想什么呢?”
他抬了头,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个自立门户的大人,也忘记了今夜这顿饭是他请客。他对傅燕云说:“我刚才看见菜牌子上还有啤酒,我想喝半杯凉啤酒。”
他没有酒量,平时最多也就是天气热时喝点凉啤酒,凉啤酒也是难得一喝,有时候一次喝两口,有时候一次喝半杯,一年加起来,总量也超不过两三杯。
“刚退了烧,喝什么啤酒。”傅燕云说:“还是喝点粥吧。”
傅西凉只好作罢,很失望的夹了一只烧麦。
及至吃了个半饱了,他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已经今非昔比,为什么还要处处受燕云的管?
傅燕云不大饿,只吃了小半碗面,但是一直有意无意的瞄着傅西凉。傅西凉那边动作刚一停、眼睛刚一亮,他立刻就察觉到了对方那股子要造反的意思。当即抬手向伙计要了一杯凉啤酒,然后他对着傅西凉一笑:“现在肚子里有点心垫底了,你可以喝一点,但是最多半杯。”
他一句话就缴了傅西凉的械,傅西凉也笑了笑,感觉燕云确实是在往好里变,如果他能一直这么好下去的话,这个哥哥就还是可以要。
冰镇啤酒送上来了,是满满的一大杯。傅西凉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然后很痛快的吁了口气。傅燕云依然盯着他——他从小到大,有了好吃的好玩的,从来都不知道让人。若是别人来要,他也肯给;可若是别人不开口,他就会理直气壮的独占。傅燕云当年因为这事教训过他几次,可他明显是不理解,有一次甚至委屈得哭了起来,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小气鬼。
傅西凉这时抬起头,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直勾勾的和他对视了片刻,傅西凉端起手边的啤酒杯,伸长胳膊放到了他面前。
“我不要。”他心中五味杂陈:“我不爱喝这个。”
傅西凉这才把啤酒杯又端了回去。
在嘈杂的人声中,傅燕云向前探了探身,有话想要问他,不料远处一桌忽然有人呼唤了他,他闻声回头,就见一人站了起来,正满脸堆笑的向自己连连招手。
此人乃是他一位场面上的朋友,不敷衍是不行的,所以他对着傅西凉做了个手势,让他自己慢慢吃,自己起身走了过去。
傅西凉知道傅燕云的朋友很多,所以也不在意,一手握着筷子,一手扶着啤酒杯,他望着面前这十来个碟子,不知道接下来该吃哪一样。这家馆子的滋味是很不错,就是环境不好,太乱了点,整幢建筑都是轰轰的,充满了人声,让他微微的有些烦躁。
端起啤酒杯,他打算再来一大口,然而就在这时,侧面楼梯口呼啦啦涌下来一大群人,皮鞋底子无秩序的踏着木地板,让这大厅乱上加乱。他下意识的扭头望去,就见一队凶神似的黑衣大汉从二楼下了来,中间簇拥着一张煞白的面孔,竟然正是葛秀夫。
葛秀夫戴着一副漆黑墨镜,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左手拎着一支黑漆手杖,右手捏着一顶乳白色的巴拿马草帽。一边匆匆下楼往外走,他一边抬手将帽子扣到了头上。
傅西凉从来没见过他穿西装,此刻便是惊讶的看着他,看得出了神。而他下楼走到半路,也发现了门口那桌的傅西凉。
脚步放缓了一瞬,他随即继续前行,在临近门口时停下来,一把抓住了傅西凉的右腕:“这里危险,你跟我走。”
他这一下子抓得非常狠,指尖直接抠进了傅西凉的关节骨缝里。傅西凉疼得手指一松扔了筷子,随即被他拽了起来。
身不由己的向外踉跄一步,傅西凉扭头喊了一声“燕云”。
就在这时,隔着一层楼板,楼上吵闹起来了。
傅燕云隔着半个大厅望着傅西凉,想要立刻冲过去把他拽回来,然而大厅里的食客也纷纷站起来了——不但站起来了,而且也要纷纷的往外跑了。
在周围七嘴八舌的疑问与惊呼声中,他火速分析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今夜惠东楼二楼来了两拨大混混,摆酒开谈判。看这个形势,必定是谈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