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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恒则告诉过他吗?
当然告诉过。
不仅是告诉,更是警告。他看出赵承明对当今的心思,甚至他一开始也动过要送赵家人进宫的心思,但那是之前,是觉得陛下容易掌控,能够用枕边风给赵家带来利益的时候,就如同从前赵太妃对先帝一般。
可现在他早就看清楚了,陛下何止不能掌控,她甚至已经开始不留情面的整治赵家,从后宫到前朝,从京都到地方,她何曾给赵家留过半分退路?
唯有赵之尧和赵承绪父子,她如今未动,也不过是他赵恒则先退步,用谢家与其做了交易,要不然依着姜照现在的手段,哪能如此轻易地放过这个机会。
他不敢再小看当今,甚至无力反抗,陆苍玉都当着他的面来威胁他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若非赵家势大,牵连甚广,姜照不能够轻举妄动,赵恒则一点儿也不怀疑,她能瞬息间将赵家累世之功毁于一旦。
面对着这么个喜怒无常不留情面的皇帝,他怎么敢再往她身边送人,别说是吹什么枕边风,能让她有半分眷顾,就算是上苍保佑了。
姜照,绝不是先帝那样的君王。
但显然赵承明并没有把他祖父的谆谆教诲放在心里,他二十年来未动过心,早就被当时泰安宫惊鸿一面冲昏了头脑,就如同他所言,不要什么隆恩盛宠,甚至不要什么有名有分,只要能留在姜照身边,他一切都心甘情愿。
他爱君王的矜贵冷清,也爱她姿容昳丽,即便是那些不屑一顾的傲慢,也成为叩响他心门的砖石,他又怎么能依祖父所言,把所有情动,全压回君臣之礼?
所以他嘴上应声称是,却依旧心猿意马,看到姜照甩袖离开,更是觉得时机到了,找了借口离场跟踪上来,只想再次向她说明自己的心意。
“赵家是赵家,祖父是祖父,赵承明是赵承明。”
他迫不及待地想向姜照表明自己的忠心,又连续膝行几步,几乎是来到了她的面前,“上次在御书房,微臣已经表明过态度,如果陛下不信,为臣愿在此立誓。”
他竖起手指来,眼中似有光,直勾勾地盯着姜照,“赵承明敢起誓,今生绝不会为赵家做出任何对不起陛下的事,一生钟爱陛下,绝不变心,绝无异心,假若哪日二者相持,非生即死,微臣也绝对会站在陛下面前,为您挡下一切。”
姜照的眸光隐在夜色里,让赵承明看不出神色来,他略有停顿,见姜照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咬牙继续说完了剩下的话:“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立完誓,他叩首到底,等候陛下裁决。
然而他等了半晌,也没能等来自己想听的话,只是听见了一声轻笑。
姜照拍了拍手,笑道:“赵卿今日之言,实在令朕感动,但是朕不习惯去随便相信什么所谓的誓言。
人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却也没见恶人少做恶事,好人终得好报,所以啊,感动归感动,朕还是不能让你留在朕身边。”
她的嗓音其实很温柔,只是听在赵承明耳中,只觉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得他满面苍白,浑身颤抖,几乎要神魂俱灭。
姜照睁着眼说瞎话,故意叹息道:“你的相貌和才情,朕都很满意,只是你生来是赵家人,朕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世界上,有缘无分的人太多了。”
她问赵承明:“你说是不是?”
赵承明自然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浑浑噩噩,仍然叩首在地,没有任何反应。
姜照道:“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找朕了。世上好女子何其多,日后你同谁两心相许,朕为你做主赐婚,也算是朕偿还你今日钟情。”
她也不知道赵承明现在还能不能听得进她说的话,只见他在原地又跪了半晌,直到姜照都想要喊人把他拖走了,他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也不再看她,直接转身离开了。
赵承明一走,姜照也跟着动了脚步,走到一处矮树丛边弯下腰,与另一双眼睛对视着,笑着问:“方才朕和他说了许久的话,你有没有介意,要不要朕来哄哄你?”
谢锦坐在地上看月亮,闻言把目光移回和她对视,轻轻扯了下嘴角,“我为什么要介意?你方才不是明确拒绝了他么,我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但你看起来可不是高兴的模样。”姜照撩起衣摆,坐在了她身边。
她们并肩看月,如今正是八月,已近十五月圆,弯弯的月牙儿也日趋饱满,只不过有乌云密布,眼见要把月亮遮全了。
姜照道:“这天气说变就变,方才还看的清楚,这就要消失不见了。”
谢锦微微一笑,歪着脑袋靠在了她的肩头,亲昵地磨蹭几下,低声呢喃道:“月亮不会消失不见,不在天上,就在我身边。”
“什么意思?”姜照不解地看向她。
谢锦也不再看月亮,而是与她四目相对,伸手摸了摸她的侧脸,看着她的眼睛,即便四周昏暗,也能察觉到她看自己时的认真神情。
“因为阿照,就是我的月亮。”
这话一说出,二人都沉默了片刻,姜照按住了谢锦摸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轻声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太凉薄,还是依旧觉得我们有身份之别,犹如天堑?”
“都不是。”谢锦也放轻了声音,用另一只手勾住了她的脖子,贴过去与她耳厮鬓磨,情意绵绵地解释:“是说阿照代替月亮照亮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