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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嘿嘿笑了笑,给外婆说,现在改去镇子东边的青年巷的巷子口,也不远。
外婆一听,愁眉苦脸,说:“太远啦,我这个腿脚,可不能拎着西瓜走那么远的路。”
老板把鱼的内脏掏干净,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然后朝小夏千沉扬了扬下巴,对他说:“小伙子,等你长大了,就开车带外婆出来买西瓜!”
夏千沉说:“好啊。”
外婆却说:“胡闹。”
但夏千沉却觉得,他应该要开车带外婆出来买西瓜。西瓜那么重,镇子东边的青年巷那么远,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年暑假,他吃着西瓜,是舅舅开小三轮去青年巷买回来的西瓜。
他吃的白色背心上都是粉红的西瓜汁,电视里正在放一部警匪片,警车在路上穷追猛赶,前面罪犯的小破车明明那么破,却怎么也没法被警车追上。
彼时不明白什么叫做「剧情拉扯」的夏千沉,只觉得,啊,车技真好啊。
如果鱼摊老板的老婆有这个车技,那她就不怕城管追了,那她卖西瓜的小车还能在外婆家拐弯的地方,那舅舅就不用下了班,这么热的天,还去大老远的青年巷买西瓜。
小夏千沉看着手里的西瓜,和因为西瓜回来得太晚,他太馋,吃太猛,而搞了一身的西瓜汁。
他挨揍了,因为把西瓜吃了一身。
小夏千沉想,如果鱼摊老板的老婆车技够好,那他就不必挨这顿揍。
彼时不懂什么叫蝴蝶效应,他只把问题的根源归结于,鱼摊老板的老婆,她车技不行。
——
“漂亮。”钟溯说,“前50米左4紧接右2。”
“回头弯,漂过去。”
变速杆发出机械特有的声音,锻造活塞不仅在承受汽缸的燃烧压力,还有高海拔地区的气压压力。
“你还好吗?”钟溯问他。
这里来到了3000米海拔,而跑过5000米海拔的川藏北线之王表示,“你是在问翼豹,还是在问我。”
钟溯一笑,“问你啊,你还好吗?”
“还好,前面就是我们去年翻下去的地方了。”
“路面没有冰。”钟溯说,“但是降温了,注意地面会滑。”
一个近乎完美的右3,车身倾斜在一个完美的角度,前车灯擦着山体,后轮压着峭壁。
他们过了去年翻下去的弯。
到这里,前面是夏千沉陌生的昆仑天路后半段。
“100米曲直向右。”
“沙石,给油。”
“你还可以再放开一点。”
钟溯在自己能控制住的极限范围内,给夏千沉最奔放的开法。
他要夏千沉成为3100米海拔昆仑天路的统治者。
他要夏千沉破纪录,在今年环塔拉力赛站上收车台的冠军位置。
在这个赛段开始之前,夏千沉对钟溯说,如果今年没破纪录,回去会被景燃笑死吧,我们别回去了,留在这放羊吧。
钟溯说,没事,回去吧,我提前把他嘴缝上……当然了,如果你真的很想放羊,我也可以陪你。
“多少了?”夏千沉问。
他在问现在的耗时,因为钟溯知道景燃那年昆仑天路的用时,他想知道自己对比那年的景燃有没有领先。
钟溯抬腕看表,“你还落后1.5秒。”
景燃是一代传奇,夏千沉是正在被撰写的传奇。
从车辙印可以看出,翼豹过弯的方式越来越极限,他的刹车点越来越晚,赛车燃烧室疯狂地雾化燃料,负荷越来越高。
但他们不在乎,赛车发动机嘛,日抛的。
进入昆仑天路的连轴回头弯,每一次过弯都在缩减用时,他过弯的风格比景燃更狂野。
即使是六点式安全带,钟溯也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被甩出反方向。
同时,钟溯意识到,他该看表了。
因为到这里,到了夏千沉在「所有人退挡收油,但我在这里提速」的地方,钟溯知道,他的前同事,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要被超了。
关公不能战秦琼,因为两个人不在同一时空。
严格来说,数据也不能战胜数据,因为昔日景燃的赛车,和今天的斯巴鲁翼豹,也不是同一等级的强度。
现实就是这样,你赢了,会有人说,因为你的车好,因为你有金牌领航员,因为今天的昆仑山不下雪也没起雾。
但就像夏千沉站在收车台冠军台上说的一句话一样——
“我得益于气候、我的赛车、我的领航,所以我明年还会来,我明年,还会更快。”
他在收车台和他的领航员紧紧地、长久地拥抱,他依然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的赛车上喷香槟。
他今天是166万平方公里的新疆上最受瞩目的最强赛车手。
记者的闪光灯不如昆仑山阳光折在水洼上的反光,咔擦咔擦的快门不及沙砾拍打在车身听上去爽朗。
其他车手们庆贺的鸣笛比不上昆仑的山风,主持人多么激昂的演讲也没有3100米海拔抬手可摸云让人舒畅。
钟溯说:“恭喜我们。”
夏千沉笑笑,他走下收车台,走到昆仑天路的终点线上。
他蹲下来,指尖摸在土地上,垂眸低声说:“再见了,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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