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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无忧沿着石阶上了桥,青蝉抬步正要往上走,忽然听到头顶绽开“嘭”的一声响。她循声望去,明亮的焰火点燃了夜空,姹紫嫣红的焰花在空中怒放到极致,比日光都耀眼,比鲜花还夺目。
那么好看,却是转瞬即逝的……青蝉收回视线,这才发觉姜无忧也停了下来。她立在桥上,夜风撩起她的黑发与白衣,裙裾旖旎,勾勒出修长曼妙的身姿。在青蝉眼中,这无疑是比焰火还要好看的存在。
她仰望着姜无忧,姜无忧注视半空中的焰火,良久,焰火熄了,姜无忧没有过渡的,直接把目光投向下方的青蝉。
青蝉正贪看她,这时被抓个正着,立即尴尬地把头扭到一边。平静了会儿,她故作镇定地朝姜无忧走去。
姜无忧没动,青蝉硬着头皮从她身边走过,两人擦肩时,姜无忧拉住了她的手腕。
桥下河水缓缓流淌,明月倒挂,清粼粼的波光之中,月色飘忽,好似一张娇羞的美人脸,若隐若现。
姜无忧就着这个姿势,慢慢侧过头,一寸一寸地朝青蝉靠近。
很近、很近,近的姜无忧的呼吸都喷到了青蝉的脸上。两人的目光缠在一起,青蝉看进姜无忧清亮的眼眸之中,她的脑子里霎时空白,身体被过了电般,麻麻的,僵成一根呆木。
姜无忧的嘴唇就停在她的唇瓣前不足半寸的地方。
青蝉吓的汗都冒出来了,冷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姜无忧若无其事地站直身体,同时松了手。
重获自由的青蝉脚软地差点跌下去,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提着灯笼的手止不住在颤抖。她想自己如今的模样是没法见人了,脸上的温度持续上升,那颜色肯定比方才吃的那道冰糖肘子还要可怕。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对于青蝉的窘迫视而不见。
青蝉没胆子去问姜无忧为什么要做这样奇怪的事,或者问了姜无忧也不会给出答案……对方可能只是无心之举,她若斤斤计较着,反倒显得她很在意、很奇怪。
姜无忧拾阶而下,她都下了桥了,回身看青蝉,后者还跟被点了穴似的,捏着灯笼杆儿在原地练站姿。
姜无忧:“你来。”
青蝉走得磕磕绊绊,屡次踩空,要不是一手扶着桥上栏杆,只怕此时已摔得鼻青脸肿了。
她有惊无险地下了桥:“……我们回去是现在吗?”
姜无忧把头一点:“嗯,我们现在回去。”
青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把话说了个颠三倒四,附和姜无忧道:“好,回去。”
美人灯笼替她照着路,青蝉走了很久才让自己的心跳恢复如常。这时已经离开繁华人间,重新步入了妖界。青蝉对着姜无忧的背影理了理头绪,悄声道:“我喜欢那个地方。”
前方的姜无忧:“回龙镇。”
青蝉:“……啊?”
姜无忧没有回头,声音通过夜风吹过来:“刚才那个地方,叫做回龙镇。”
耳朵这么尖,自己明明说得很小声很小声,居然都会听得见。今夜的姜无忧与以往大不相同,青蝉要笑,又拼命忍着,忍到后来,牵出满脸的诡异表情。
这一夜,青蝉对着美人灯笼失了眠,与她同样情况的还有姬莲生。
姬莲生托腮望着几案上的八宝翡翠琉璃灯,灯还是那个灯,可摆在这里,却怎么看怎么不如在福华楼时顺眼。
那时小半鱼全心全意盯着它看,它光华皎皎的,她看着,也觉得有些怦然心动。在她的威逼之下福华楼主事将它战战兢兢献给了她,她拎着回来的时候心情尚且愉悦,可如今对着看,不知是不是已经看腻了,完然没有了当时心动的感觉。
姬莲生拿起手边的珐琅小锤子,一锤子下去,琉璃灯势必要四分五裂。很好,省得在这里碍眼。
鹿家小子这两日的心情不可谓不起伏,简直就是经历了天上地下两重天。他前一夜才被发落了去守祖坟,第二日一早又被姬大人招见,并委以重任。
“你快马加鞭回城,把这给城主送去。”
鹿小将以为会是什么军机大事,正摩拳擦掌着要大干一场以报姬大人突如其来的赏识,谁知姬大人冲几案上那盏华美的灯笼努努嘴:“就说多日不见,吾心甚念。”
“……”鹿小将抹了把汗,吸取以前少见多怪的经验教训,正了神色,斟字酌句道:“……属下定当竭尽所能,将它……安全送到城主手中!”
姬莲生不耐烦他瞅着机会就表忠心,挥挥手:“去吧。”
鹿家小子走后不久,妖兵将青蝉带到了姬莲生面前。青蝉来得不情不愿,姬莲生见她苦大仇深的模样,捋遍回忆,想起自己确在几天之前对她有过言语上的冒犯。
那又如何呢?堂堂白鹤城姬莲生,何至于要看她脸色?
姬莲生反剪了双手,围着青蝉慢节奏地转圈。青蝉以眼角余光斜视她,一开口,果然是没什么好态度:“姬大人找我来所为何事?”
姬莲生从侧面打量青蝉,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如雪玉肌吹弹可破,附在皮肤上那一层软软细细的绒毛,日光之下细细一观……让人痒到心里去。
姬莲生不自在地挠了挠后颈,停下无意义的绕圈举动,走到门边,叫寒风吹了一吹,舒坦不少。
青蝉莫名其妙看着她,吹完冷风的姬莲生换上公事公办的面目:“死亡沙漠能够平定,你功不可没,若在军中,自然是少不了论功行赏,但你不是白鹤城的人……这几日我想了想,但凡你有什么心愿,只管说来听听,情理之中的我都会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