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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铃声兀起。
垂落的右手被抓住了,温思琪看着镜子里的左手扒开右手手指,轻描淡写拔出了剪刀。
“想死可以,请先承担你作为母亲的责任。”
“别再给我自私!”
她扔了剪刀,捂着小腹转身回到床边,拿起吵闹的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陷入回忆。
好许,她笑了,笑意盈然接起电话,“云淡同学~”
温思琪就这么坐着、笑着,打着电话。
这次的通话不长,不过几分钟她便找了借口挂断电话,继而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林姨,能先回来一趟吗?我需要紧急救治。”
在邻居的帮助下,温思琪被送进了医院,一同进来医院的还有睡得跟只小猪似的女儿。
林奕接到电话匆匆忙忙赶回来后,温思琪告诉了林奕自己都干了什么,在林奕被吓得即将惊恐时,温思琪以极其冷静的口吻让她带孩子去做个检查。
那份冷静让林奕由不得不怀疑,温思琪说的是真是假。
但在温思琪住进医院后,当她抱着孩子进来病房时,温思琪那副激烈的抗拒模样不似作假,惶恐、不安、自责,弓起的身体紧张得像只警戒的刺猬,浑身看不见的刺让抱着孩子的林奕打消了怀疑。
也自那之后,温思琪再没碰过女儿,每当温敏钰或是林奕抱着孩子靠近时,她总会变得警惕、激动,好几次,她们从温思琪抱着脑袋的呢喃的话声里听到这么句话:
“带她走……带她走姑姑……求求你们……我不想伤害她……求求……不要带她过来……不要让我伤害她……不要……”
她们明白,她病了,病的更严重。
但是,温随云很喜欢她这个母亲,一看到她就伸长了手讨抱。
每每这个时候,温思琪都会远远的、既渴望也惶恐的不靠近,温随云一靠过来,她就拉距离,就连云淡第一次来看望她的那几天,她也在不着痕迹间错开与温随云的接触。
温随云这个名字也就是在云淡过来的那天给取的,温思琪就像喊过无数遍的脱口而出“随云”二字,并信手拈来名字的由来。
【随云心自远,我希望她将来能像云一样有开阔的眼见,不会被眼前一时繁华蒙蔽自我束缚当下,就给她取了随云……】
林奕当时就站在楼梯间的阴影里,听到这话脸上只有古怪。
真如所说的期望?还是别有寄托?
林奕看不知道,温思琪她似乎知道,她不断因此质问自己:
“你到底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还要无病呻吟到什么时候?”
“别再自私了,既然生下来,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利用,先承担你作为母亲的责任!”
“……”
她不断自问、质责,总是没能振作起来,浑浑噩噩躲在房间,躲避着女儿的靠近。
啪啪——
坐在桌前的身体猛然一颤,温思琪绷直了身,屏气凝神听着门外的声音。
“呀……呀……嘛……呀……”
房门被轻轻拍打,伴随着拍响是女儿咬字不清的呼唤。
“呀……呀、嘛……嘛”
随时间的消失,已经一岁过半的温随云堪堪学会除了‘呀’字外的第一个字,妈妈的妈,只是早产的她发育比其他孩子晚,说话也一样,都快两岁了咬字还十分模糊。
温思琪没有回应她。她的沉默让门外的女儿着急了,响亮的哭声托着口齿不清的“妈妈。”
“还不出去!”
她低声叱喝。
门外的哭声弱了,依稀能听到抽抽搭搭的哽咽。
霎时,心如刀绞。
温思琪再无法像之前那样忍受着这份煎熬,对门外茫然、无助的呼唤置若罔闻,她坐不住了,豁然起身迈向房门,抓住手柄。
就在握住的瞬间,就差一个下压的动作,温思琪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整个人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神色狼狈之极。
抓在门把上的手轻轻颤抖。
“不,你不配碰她……别用你的脏手碰她!你没资格,没有资格触碰美好……没有资格……”
她喃喃,疯疯癫癫的喃喃。
门外的拍打停下了,哭声也渐远,温思琪知道,是林奕抱走了孩子,可是耳边的哭声却还是那样的清晰,那样茫然、无助、悲伤的清晰……
“活该!”
温思琪松了手,无力地贴着门板滑落,她笑着,讥讽地笑着。
笑了好一会儿,她又曲起双腿将自己埋藏,泣声自藏起的缝隙里肆意。
日复一日,月过一月,温随云的吐字越来越清晰,会的话渐渐多了,她学会说“妈妈开门”、“妈妈吃饭了”、“妈妈不要不要云云……”
温思琪还是没有回应她,总是满怀期待的、跌跌撞撞跑过来,撕心裂肺被抱着离开。
“你闹够了没有。”
“温思琪,我问你闹够没有!”
站在书桌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狼狈、懦弱,比小丑还要像个小丑的那张脸,她声色俱厉叱骂道。
“是你选择把她带来这个世界,报复也好、不忍也罢,不论你是什么理由,既然选择生下她,就请承担起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哪怕是厌恶,也不要推卸责任,除了你,其他人没有这个义务为你的选择承担任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