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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傅老爷子回话,一阵阵喧闹声就涌进了小院,“A大,不错啊!”
“我们中间成绩最好的就是梁哲了!”
“还是你小子厉害,这眼看着就能回城了。”
“没有没有,我也是运气好,今年下半年又有一次高考,各位准备比我充分,肯定考的更好。”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院子,被团团围在中间的男人穿了件洗得泛白的衬衫,虽然衣着朴素,却身姿挺拔,面冠如玉,说起话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一见到心上人,傅静秋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然而不等两人说话,她又忽然想起了脸上的伤痕,捂着脸低下了头。
梁哲跟着一群知青进了屋,见傅静秋也在,他脚步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看向傅老爷子,“老爷子,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麻烦您办一下手续。”
傅老爷子冷眼接过了信封,却没有急着拆开,反而问道:“你和大丫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老爷子的一句顿时让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傅静秋在心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傅老爷子虽然气恼孙女不庄重,却还是殚精竭虑的要为她做最后一点考虑。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书生一朝高中便抛弃结发妻子的故事戏文里不知唱了多少遍。前世,傅老爷子担心孙女没了着落,所以硬是逼着梁哲走前同她完婚。
想老爷子素来公正严明,临了却为了孙女假公济私了一回,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放不下这件事,老爷子没多久就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一纸结婚证明又哪里绑得住梁哲呢?他回城没多久,就寄回了一张离婚证书,而失去了唯一庇护的傅静秋,因为是二婚,被继母钱小蝶几百块钱卖给了邻乡的熊瘸子,没过多久就因为不堪家庭暴力选择了自杀。
既然他注定要抛弃自己,又何必再结一次婚,空落个二婚的名声呢?
看着面带犹豫的梁哲,傅静秋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爷,这个不急。我才十八岁呢,不急着结婚。”
亲孙女出来拆台,傅老爷子还能说什么,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能帮她一时,却帮不了她一世。
傅老爷子闭了闭眼,心灰意冷的拆开了信封,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印章,重重的盖了上去。
梁哲死死的盯着傅老子的动作,看着印在公文上鲜红的公章,他长舒了一口气,激动的将信封揣进了怀里。
终于,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逼仄落后的小村庄了。
在众人羡艳的目光里,他抿了抿唇,转眼看向傅静秋,“小秋,我……”
“我知道,你这会要赶回去收拾东西,我不急。”
梁哲点了点头,跟着人群走出了小院。
一直冷眼旁观的傅爷爷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素来挺直的腰杆莫名有些佝偻,“你走吧,以后自己好自为之。”
“爷,我也打算考高考。”
傅静秋鼓起勇气说道:“下半年还有一次高考,我也想参加。”
“我听说村里小学的老师一直没有着落,就让我去吧。一直呆在家,我……我害怕……”
傅老爷子握紧了手中的拐杖,看着孙女莹白小/脸上的青痕,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他早年参军,错过了独子的成长,谁能想到,他会长成这个样子。
三棍子打不出个屁不说,耳根子倒软的不行,被儿媳妇死死捏在手里,让他往东不敢往西。
对这个心思重的儿媳妇,他是不喜欢的,然而他再不喜欢,这儿媳妇也给他们老傅家生下了唯一的孙子。
一想起虎头虎脑的孙子傅军,傅老爷子便心中一软,“我当年说过,供你读到中专,你中专没考上,想考高考,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至于代课老师,你想当就当吧。”
傅静秋惊喜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爷爷!”
看着眼睛闪闪发亮的孙女,老爷子低咳了一声,“好也好,赖也好,都是你的路。你走吧。”
“哥,我饿……”
破旧的茅草屋里,两个头发乱糟糟的孩子一左一右的拉住了躺在木板床/上的男人。
他不是死了吗?
他记得,因为一起收购案,他接连熬了三四天,最后猝死在了办公室。
怎么一转眼,他居然又看到了老家的破房子。
冯希文眨了眨眼,不敢置信的抱住了左边嗦着手指头的小姑娘,“琴子,你再说一遍!”
小姑娘张了张嘴,露出了漏风的门牙,“哥,我饿。”
见哥哥抱住了妹妹,另一边光着膀/子的男孩也赤着脚往床/上爬,“哥,我也饿。”
冯希文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转眼看向眼前破旧的茅草屋,颤抖的问道:“小武?琴子?”
两个小家伙不解的看着素来阴郁冷漠的哥哥像疯了一样掐着自己,冯希文确认了好几遍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后,又一把握住了冯希武的小胳膊,“小武,今年是那一年?”
看着还只有半人高的弟弟茫然的眼睛,他拍了拍脑门,又补充道:“你今年几岁?”
冯希武挠了挠后脑勺,扳着脏兮兮的手指头算道:“九……十……”
另一旁的冯希琴一下子抢答道:“小哥今年十岁!”
十岁,弟弟十岁,那么他今年正是二十岁,而妹妹,冯希文一下子抱紧了妹妹,还好,她今年才六岁,还没有掉进河里,因为高烧变成小聋子,小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