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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日里要带盼儿,不用挖空了心思装扮。”
沈融冬对青荷说的话是表面的好听,可她实际垂眼帘看着床榻内侧的婴儿,在心里默念道,日后别学你爹那般,惹得姑娘肝肠寸断。
不多时,真丝织锦缎铺就的塌上,响亮清脆的孩童啼哭声吵耳,沈融冬将他抱起,温声道:“青荷,待会出去时,将窗关严实些,盼儿怕是怕冷。”
“躺在塌里头,风怎吹得到他?”
“住嘴。”
沈融冬不轻不重呵斥她,青荷拿了玉肤膏以及桂花酥,行了个礼,匆匆出去。
她又疑心自身的语气过重,只在心里道,若是青荷爱吃,那明日再寻法子,弄来些贵妃小厨房里的桂花酥给她。
这东宫里头的,始终不对味道。
第二日早起,为沈融冬梳洗上妆的婢女换了一个。
她立于铜镜后,边抚着太子妃的一头如瀑青丝,边唯唯诺诺道:“太子妃,青荷奴婢也不知道去了哪,从厨房打杂的嘴里听说,是家里母亲重病,才告了假去探望,可未经证实,奴婢又岂敢当真?”
“知道了,”沈融冬摸到耳侧的一绺青丝,温声说,“你去忙别的吧。”
“太…太子妃,”婢女忙惶恐得伏跪在了地上,“是奴婢手艺不精,还请太子妃宽恕。”
沈融冬垂眼帘瞧着她,半晌没说话。
……
沈融冬是在书房外撞见的晏君怀。
他照样一身素色,月牙白的袍子绣有金线菊,不像位端庄贤明不苟言笑的太子,倒像个温润若玉的翩翩世家公子。
沈融冬身段纤细,披一袭藕色云肩,脸上明艳出尘,晏君怀眼神着附在她周身,不动声色片刻,薄唇间溢笑:“太子妃今日艳丽许多。”
若枝头的桂花点上了红蕊。
沈融冬欠身道:“若殿下喜欢,妾身常如此。”
晏君怀许是想到什么,眼神辗转暗沉:“不必。”
今日是晏君怀曾应允过每月一次陪她回将军府的日子,沈融冬原以为他将迎侧妃的吉日提到昨日,是想堂而皇之毁了先前的约。
可现在看来,又不尽如此。
说到底,不过是皇室中人拿捏他人的手段。
马车上路,沈融冬昨夜未睡好,颠簸之时,脂粉也遮不住苍白。
晏君怀轻声道:“靠孤肩头。”
沈融冬抬睫,墨色的蝶翼生生停驻。
晏君怀好笑似的打量她:“怎么,你现在同孤这般生分?”
“妾身不敢,”沈融冬偏了头,马车经过一片市井喧嚣,她从帘子缝隙中窥得一二,抿唇道,“只是闹市人多眼杂,车帘若一时不慎经风掀开,少不得日后传言,说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过于轻浮。”
她的颈后忽的一片温热,原是晏君怀靠得她近了些,刻意存着些逗趣:“孤与孤的太子妃难道轻浮不得?”
比起现在的让她心生不适,沈融冬宁愿要他昔日冷淡。
她别开脖颈,淡淡说:“殿下,这是在外……”
晏君怀的逗趣也只是逗趣,见她不解风情,即刻端正,眉目间俱是从容的气息。
“太子妃今日的妆容颇好,想是绿竹,比你那青荷手艺精巧得多。”
“是。”
沈融冬浅声细语接过,温顺乖巧,晏君怀看着没了意思,不再搭话。
沈将军府在汴京城中是数一数二的官宦大户,朱门绿瓦,石狮坐镇。高墙里头的树都比寻常人家要茂盛,白露方过,也没瞧见半点枝叶凋零的迹象。
沈融冬搭着晏君怀的手,在沈将军及主母姨娘的一众目光下,彰显尽了宠爱。
饭桌上,晏君怀对她无微不至得滴水不漏。
他携过来的礼品,也比往常要丰厚。
沈将军起初要行礼,晏君怀一挥手免去,处处寻常的小地方上都证实着,他虽然是昨日里刚迎了侧妃,可他的心里一片赤诚,只有沈融冬一个。
沈融冬见惯了他的模样,起初觉得全是真心,现在却是不确定了。
晏君怀夹了一块蜜汁糯米藕放进她的碗里,温声嘱咐:“怎么不吃,要多吃点。”
沈融冬如鲠在喉,藕片沾到唇边,迟迟试不出什么味道。
饭后,她借口歇息,寻遍了后院。
向来在后院里打扫的小厮见着,不由得问道:“太子妃,您是寻什么呢?”
“青荷,”她侧头问,“青荷可有回来过?”
小厮似被这问题难住,迟钝回想,而后答复她道:“不曾。”
“那她的母亲……”
小厮露出一脸惶恐之色,扫帚撇下,头埋得低:“太子妃,青荷姑娘的母亲,在年初就逝世了。”
青荷的母亲是将军府里老一辈的下人,青荷自幼便出生在将军府,与她在情谊上如同姊妹。
沈融冬喉咙滚动:“为何本宫不知此事?”
“回太子妃,”小厮道,“青荷姑娘怕您伤心,回府里办理丧葬时,特意同老爷和夫人商量,让谁都不要告知您此事。”
“那你现在为何又说了呢?”沈融冬声音愈发颤抖,只能靠冷淡掩饰。
“奴才也是没法,”小厮苦着脸道,“太子妃这一问,奴才以为是要秋后算账。”
“没事了,没事……”沈融冬深深吸了一口气,均匀吐出,平复着自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