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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阿哥针锋相对、兄弟们奋起直追、分属不同阵营的大臣的诋毁和苛求、加上父子之间越来越大的鸿沟,使皇帝对太子也生出疑心,以至于越发苛责。太子能隐忍数十年才崩溃已经很了不得了。
康熙心里一叹,说:传太子过来。
梁九功眉毛一跳,太子这些年越发桀骜,康熙每次传他不是训斥就是教训,父子每每不欢而散,然后皇上好几天心情都不好。
昨儿刚有人弹劾太子鞭挞大臣,皇上还生了半晚上的气,今儿叫人过来必定没好事!
走出乾清宫,梁九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不是很结实。
他亲自去毓庆宫请太子,太子宿醉还没醒,被叫起来时眼睛通红、身上还残存醉意,听说康熙传他过去,太子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意,淡淡地扫了扫袖子,下巴微抬道:那就走吧。
他连衣裳都不换,就穿一身皱巴巴的衣服去乾清宫。
康熙从没见过这样的太子,不由皱了皱眉。
太子心里冷笑,便知道叫他过来没有好事,接下来必定要义正言辞训斥他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康熙只是吩咐梁九功:朕记得前几年内务府做了两身太子的衣裳放在乾清宫?你去找出来给太子换上。
梁九功瞪大了眼睛,康熙不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梁九功连忙收敛神色去找衣裳。
康熙又看向太子:你也是,怎么穿着脏衣裳就出来了?
太子抿抿唇,干脆认错道:儿子有辱皇家尊严,是儿子的错。
康熙眉毛皱得更厉害了:这倒不要紧,只是你穿着脏衣裳不舒坦。
太子一愣,诧异地看向康熙。
他不由想起康熙口中的那两身衣裳,许多年前,他们父子关系还没有这么僵硬,太子时常在乾清宫协助康熙处理政务,偶尔政务繁忙,忙乎地夜深了,他干脆不回毓庆宫,就在乾清宫侧殿住下。
那时候康熙每季都叫内务府准备几身他的衣裳放在乾清宫,总说脏衣裳穿着不舒坦。
只是后来他们父子关系越来越恶劣,他许久没听过这句话了,也不知道乾清宫竟还保存着他的衣裳。
太子抿抿唇,许是想起过去的缘故,心情有些复杂。
第146章 番外2
不一会儿梁九功亲自捧着一套衣裳过来, 太子犹豫片刻,还是随他去侧殿换上。
侧殿还是从前他住的那个,好几年过去, 这地方还是从前的样子,除了被褥茶盏, 其他都没什么变化,打扫得干干净净, 仿佛一直有人住着。
梁九功见太子目光不时瞥向桌上的茶盏和天青色的床幔,笑着解释道:床幔被褥时间久了颜色不好,又有味道, 皇上叫奴才们隔些日子换上一回, 茶盏也不好放旧了, 免得茶水不入口, 您住得不舒坦, 这是内务府上个月新烧的秘色瓷。
太子点点头, 心里更复杂了些。
沉默地洗漱完, 换上衣裳,再次回到正殿,就见早膳已经摆好了。康熙洗完手在桌前坐下, 招呼太子道:想来你也没用早膳,一起用些吧。
和康熙一起用膳?
从前倒是常有的,但这几年却很少了,仅有的几次还是年节宴会,父子俩碍于规矩不得不同席。
而今康熙叫他一起用膳, 太子明显皱眉迟疑了一下, 然后嘴角微微一勾, 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多谢汗阿玛, 就吊儿郎当地坐了下来。
康熙眉毛狠狠一跳,记忆里知道这个太子是什么德行,但到底比不上亲眼见到的冲击,他的太子风度翩翩、雅量高致,可从来不会做出这副样子。
随后心里就是一痛,太子变成这样必是受了不少压力苦楚。到底是最疼爱的儿子,如今康熙不知道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或是其他奇奇怪怪的情况,但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还真就狠不下心来不管。
他亲自夹了一个荠菜饽饽给太子,说:你喜欢这个,多用些。
太子动作微微一顿,脸色也僵了僵,连忙低下头不叫康熙看出他的异样,只是强作出来的纨绔样子到底撑不下去了。
他默默吃了这个荠菜饽饽,康熙又给他夹别的菜,太子也一一吃了,父子二人仿佛又回到从前,叫梁九功都忍不住眼眶发酸。
一时饭毕,二人洗漱落座,临窗的榻上设了炕桌,康熙和太子分坐两侧。
这是很亲密的坐法,除非极得康熙宠爱信任之人,轻易是不能这么坐的。整个大清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个罢了,除了康熙胞兄、已经逝世的裕亲王福全,就是他倚重的先生大臣,再就是从前的太子罢了,就连五叔常宁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太子坐在榻上,身体和脸色都有些僵硬。
梁九功端了茶上来,是太子爱喝的敬亭绿雪,两口热茶下肚,太子的神色才缓和了些。
康熙这才问他:为什么鞭挞阿林保?
太子刚缓和下来的神色登时变得冷硬,仿佛正要休息的猎犬察觉到敌人的侵袭,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他竖起全身的尖刺,又变成之前那个吊儿郎当的太子,只冷冷哼笑一声,什么都不肯说。
父子二人到了如今,早已不能坦诚心迹了,记忆里这样的事情多了,前些年太子还会辩白,只是一则原来的康熙多疑,二则也是形势所迫,许多时候不得不委屈太子,久而久之太子便不解释了,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作派,原主又是气愤又是失望,父子二人之间沟壑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