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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里的她们,或是用力咬紧下唇直至出血,布着红血丝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不甘和无尽恨意;或者本该明亮的眼睛从此空洞无光,如同被抽走灵魂的空壳,眼泪却是断线的珍珠。
无法反抗,不敢反抗。人们总是喜欢在受害人身上找问题,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因为不是完美受害人所以不敢报警。
但试问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是完美受害人。
她深夜出门被害,他们问她为何半夜出门;她不过黄昏便遭杀害,他们又说是她穿着太过暴露;于是她裹紧长裤外套,他们又说会被盯上全是因为她独身出门。
是否只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用黑袍裹紧全身,才能在被侵犯时不再被世人指责。
不敢报警,一旦录像被公布,人生会彻底走向灭亡。不敢出门,紧拉的窗帘如同她们被伤害过后上锁的心房。
花香、彩虹、糖果,女子本该由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构成。但他们用罪恶的双手折断了花朵纤细的杆。乌云遮住虹光,被剥开包装的糖果身上爬满了下水道的老鼠。
漂亮的洋娃娃被丢在脚下,晃动的床板是罪恶的温床。不听话就掰掉你的下巴。
顺着眼角爬过脸庞再滴落进耳廓的血泪是对黑暗罪恶的控诉。胶带封住双唇,但无声的绝望呐喊却震耳发聩:拜托了,谁都好,救救我吧。
在被风见裕也通过电话喊到公安部时,井上千束就已经预想过自己将会看到怎样的画面。但当真的一条条翻看过记录着罪恶的影像后,井上千束还是崩溃了。
她终归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第四张内存卡里的影像不过刚刚播放过半,泪水已经悄无声息地爬上脸庞。井上千束呆坐在座位上,不停抽动的嘴角是情绪决堤前的最后挣扎。眼泪哗啦啦流个不停,甚至就连鼻涕都顺着流淌下来。
视线被泪水模糊,像隔着起雾的车窗玻璃窥探外面的世界。井上千束没有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她只是用力瞪大双眼,死死瞪着屏幕中的画面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下一秒,她崩溃尖叫出声。
野兽般痛苦的嚎叫在房间内回荡,井上千束两手死死揪住两边头发,修剪整齐的指尖在头上扣抓,直至指甲划破乌发下的头皮,溢出的鲜血染红指尖。
!
诸伏景光一愣,上前两步握住井上千束不停抓弄自己的双手。
千束!千束!!你看着我,千束!
但井上千束只是不断嚎叫着,压抑的、痛苦的,未能擦拭的鼻涕甚至险些漫进嘴唇。她哭得毫无形象、哭得声声绝望。
诸伏景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井上千束,他也说不出安慰的话语任何试图安抚的词汇都是对受害者所经历痛苦的侮辱。她们所遭受的一切就是一柄实心锤,重重捶打着他们的良知。
诸伏景光只能把井上千束用力抱进怀里,把她的头按在他胸口。让千束聆听着他的心跳,一遍遍对她说着我们会逮捕他的这样无力又苍白的话。
可他们能做的也确实只有努力搜集罪证,把花成司送进大牢,让正义审判的宝剑切断他的脖颈。
井上千束用力抱紧诸伏景光,她如同在缺爱环境下长大的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牢牢拽紧里手里唯一的光。
储存卡里的影像击溃了井上千束的心理防线,是她比发现自己被中谷设计被迫背上百万巨债时还要强烈数百倍的绝望。
被公安部洗出来的诸多照片里有个脸上挂着污秽,面色惨白、两眼空洞的女孩,井上千束认识她。
她长得很漂亮,是东京艺术大学舞蹈系的大四生,三个月前在校区跳楼身亡。当时这个案件还是井上千束接手受理的。
没有遗书,不存在仇人,只有舍友提供的「半年前精神状态就很不好」的供词。从抽屉里翻出的用以治疗抑郁症的药,两个互不认识的陌生人在不同位置同时目击到她拉开顶楼教室的窗一跃而下。
因为没有发现其他疑点,所以井上千束当时是以自杀结的案。
客观上来讲,她确实是自杀。但自甘拥抱死亡的真相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傀儡细线缠绕在她身上,操纵着她一步步走向毁灭。
当时井上千束没有在她的手机里发现可疑的短信,因为她只想快点解脱。
死就死了吧,起码走的时候让她干干净净。只要死了,就不会再受他们威胁,也不会再被拍下污秽不堪的视频。
不敢留下线索,因为知道花成司背后势力的强大。
说不定不仅不能沉冤昭雪,还连死后都不得安宁。就像他们威胁的那样一旦敢向其他人泄露或者报警,就把她的视频传得全网都是。还会群发给她的家人朋友,让所有人观摩她被人骑的样子,要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景光!呜,我当初为什么不继续追查!为什么就这样以自杀结案!
井上千束死死抱着诸伏景光,从大臂到手指全都用力绷紧。手指下意识抓过诸伏景光的背,隔着薄薄的白衬衣扣得他有些痛。
影像资料里女孩们哭泣的泪水是一把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扎进井上千束的心脏,左右拉扯着试图从千束心头生生剜下一块肉。但刀子实在太钝了,每一次用力都像是一双大手用蛮力扯着她的心肌,妄图把肌肉纤维一根根生生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