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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老槐树与上次来没什么不同,绿意葱葱的似乎并不惧这即将而来的秋意,盛野拎着行李箱下车,跟坐在槐树下叠着金元宝的老太太打招呼:“二奶奶,我来了。”
老太太的眼睛在太阳下看起来很是浑浊,她干干瘦瘦的,脸色称得上是铁青。
“那就先把东西放下歇歇吧。”
她应了一声,紧接着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目光追至车里,最后落在降下车窗的顾宁玖脸上,顾宁玖再次看到,老太太的表情一变,那张干瘦的脸上不可控的带着厌恶,叠金元宝的手顿了顿,她努力抑制住那股子厌恶道:“让车上那个下来去给你叔上柱香,虽然正主来不了,但你叔一定想着那张脸。”
盛野有些不解:“二奶奶,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问那么多,让她下车去给你叔点柱香。”
老太太的声音有些严厉,盛野也没一口应下来,把箱子放到门后面以后折返过来,隔着降下的车窗跟顾宁玖说话:“姐,我二奶奶想让你给我叔上个香。”
这话她说出来就知道代表了什么,非亲非故的,人家只是来你家门口待了一下,你就让人家去给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去点柱香,听起来就不合常理,盛野拗不过那老太太,却也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你要是不想去就直接拒绝,我去跟她说。”
这第一句话声音很大,是说给老太太听的,第二句话声音却很小,她怕顾宁玖为难。
顾宁玖还没说什么呢,倚着墙打游戏的毛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太太,你们这什么习俗啊,怎么不让我去啊?”
老太太继续叠着金元宝,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要是也长了她那张脸你也去,我儿子活着的时候,就喜欢那张看起来无害,实际上毒的很的一张脸。”
“那你儿子眼光不行啊。”
“确实不行,要是好一点,能落得个早死的下场?”
毛毛收起手机,主动凑到老太太跟前拿起一张纸,学着她的样子叠元宝:“一听你们家就有故事,你跟我讲讲呗?”
那瘦瘦的老太太只是用浑浊的眼看了毛毛一眼,随后低下头,没再说话。
那边的顾宁玖也下了车,跟司机交代了一下便拉起了盛野的手:“走吧。”
一炷香的事,没必要跟那老太太反着来。
蹲在那的毛毛没人搭理,觉得没趣,便放下叠的有些乱七八糟的纸跟着顾宁玖她们进了屋,老太太回头看了已经进屋的顾宁玖一眼,捡起被毛毛叠的有些乱七八糟的纸,捋捋平,一点一点的重新叠成一个元宝的形状。
二十年的岁月在她身上似乎凝滞了,除了脸上的皱纹和没了光芒的眼睛,这个守着早早死去的丈夫和儿子的妇人成了干瘦的老太太,日复一日的活着,古井无波。
跟上次来的时候不同,门后面那个大柜子上的锁被打开,里面空无一物,老旧的电视柜前面摆放了两张相片,一个简易的香案放在相框前。
一个是面相老实的中年男人,跟盛铁柱那种包藏祸心的人不同,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神都是质朴的,隔着这么多年,隔着这张照片也能看的出来。
另外一个是一个年轻了许多的男人,哦不对,少年才对,他的面庞清爽俊俏,露着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眼神却满是忧郁,明明是相悖的两种情绪,让他看起来十分吸引人,哪怕是隔着照片。
盛野拿了三根香,点燃以后甩灭,递给了顾宁玖:“那个年轻一点的就是我叔,叫盛澈,我们家最有出息的人,他去北城上了大学,还没到我二奶奶享福的时候就死了,听家里人说是被北城的人给骗了,时间太久了,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姐,我二奶奶命苦,你别跟她计较,那时候周边的邻居都以为她撑不过去了,但她留了下来,守着我叔和我二爷爷过了一辈子,所以性子有些偏执,我跟着她生活的那几年都搞不懂她在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非要你来给我叔上一炷香,可能上了年纪的人都奇奇怪怪的吧。”
“没事,就一炷香的事。”
顾宁玖接过来那三炷香,没拜,只是插在了香炉里,红色的线香飘起烟雾,似乎挡住了那个叫盛澈的人的脸。
毛毛秉持着‘来都来了’这一观点,也点了香插在了香炉里,随后连忙退到了院子里,他没忍住摩擦了一下双臂:“这屋里还挺阴冷的。”
“等会应该还要做一场法事,法事以后去上个坟我就可以走了,毛毛哥,你可能还要在等我一会。”
毛毛撇了撇嘴:“行吧,看在你叫我哥的份上。”
见他俩相处的很好,顾宁玖也不再管了:“那我回山上了,那边可能还得拍几天,回北城的话再找你们玩。”
时光飞快,她离归程也不远了。
走出小院,老太太却骤然抬起头来,眼神中一片冷意:“你有没有见过我们家小澈的照片?”
顾宁玖十分莫名,她搞不清老太太的敌意从哪来的,却还是如实说道:“没有。”
那老太太没再说话,盛野催着她上车。
车子慢慢驶离小院,身后却传来老太太的念叨声:
“小澈啊,你这个坑人鬼,自己死了一了百了,把你老娘扔在这个世界上,你为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人家根本不记得你,她锦衣玉食,她儿女成群,你自己躺在冰凉的地下,连听我骂你都听不到,早知道你福浅,说什么我也不让你去北城,北城真是个害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