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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白羽不敢看他,汗涔涔的眼睛只能看到天花板上的离休刀,他发现那长刀的刀鞘是暗红色的,刀扣处有一小块格格不入的青寒刀铭。
“我把他的本命剑碎片融在刀鞘上了,握刀杀敌时,也连同了他的一份,握刀宰狐狸时,也连同了他的一魂。魂散了,他的剑灵也死了,都没说疼,只说痛快。”邹翎随手挑了一柄早归剑,握在手里看自己倒映在剑身上的笑眼,“我们的刀剑可是有生,也有死的,不像你,现在的早归只是一把好看的铁。”
邹翎的指尖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早归剑,不敢反抗的白羽忽然差点跳起来:“别……这么……碰!”
突如其来的冲撞令邹翎也不好受,但他只觉得有趣,坐深了越发缠绵悱恻地抚剑,看白羽战栗到指尖都起红潮,笑得前仰后合:“原来还有这一层!你之前说剑骨逆生,只好拆了剑骨融成早归剑,所以说,我现在摩挲的是你的骨头,对不对?你受不了,比我摸你还要受不了,是不是?”
白羽鱼一般扑棱,只觉魂魄都在震荡。
“能看到我们白剑仙从云端跌入泥泞,死了也值啊。”邹翎从乾坤袋掏出一壶酒,保持好姿势把酒洒在早归剑上,随后吻上剑身。
九柄早归剑同时嗡鸣,屋子里悬浮的另外八柄剑齐刷刷掉到地上,和白羽一样战栗。
邹翎正玩得尽兴,左手的脉门忽然一阵剧痛,灵宠契的烙印发烫了。他当即想到是小宝出事,那灰狼这段日子离他甚远,远到他感应不到,此时共感如此强烈绝不是好事。他折磨白羽的心瞬间散了,直接吃力地吐出来,扯过白羽的外衫随意地一盖就使唤他:“归许,下次再玩,跟我走,小宝出事——”
话还没说完,他戴在身上的狼牙忽然发烫,一把将他们二人扯入旧日记忆营造的幻境里。
白羽今夜经历了不知多少次魂飞天外,进了幻境后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被邹翎呼一巴掌,才从欲海里回过神来。
他也数不清自己被呼几次了,讷讷地委屈着:“不离……”
邹翎正眼没看他,目视前方蹙着眉,严肃又凛冽的神色;“看那儿,别顾着看我。”
白羽茫然四顾,只见周遭光线阴暗,似乎是在一个幽深如猛兽肠肚的穴洞里,往深处望,隐约能见两个人的身影。
不对,是三个人影。
一个黑衣人以犬的姿态半跪,红衣人骑坐在他身上。
白羽瞳孔骤缩,盯着洞穴里的黑衣人,眼眶越来越胀痛,胸腔里是喘不上气的窒息。
邹翎打了个响指:“归许大……咳,听话,先闭上眼。”
白羽下意识听从,微颤的手握成拳。
邹翎抚开他攥紧的大拳头,牵起他往穴洞深处走:“怀瑾那枚狼牙浸透了他、我、苏絮的血,机缘巧合下会让佩戴者看见我们三人过去的些许记忆,现在这模样,显然是怀瑾入了魔族后的两百年岁月——掐指算算,这也是兰衡被掳进魔族的两百年。他在这里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你别难过,想想他现在。”
白羽闭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邹翎牵着他来到穴洞深处,眯着眼,看里头的巨大血阵。血阵里的怀瑾四肢套着锁链,血阵外的笑千秋骑在脖颈间戴着项圈的兰衡身上,手中转着一段狗绳玩。
三百年前的笑千秋比如今桀骜:“哥,下一步我们继续去杀逍遥宗啊。”
“杀完了。”
笑千秋孩子气地笑了:“哪里?得像杀剑魂山那样干净,不留一个活人才算杀完啊。”
“剑魂山有活人。”怀瑾平静地擦拭着斑驳的本命剑,锁链穿过腕与足滋着血,“就在你胯下。”
笑千秋哈哈大笑起来,狗绳拽起,兰衡被迫仰首,他用手背刮着他的脸:“这只是个活口,牲口,不算活人。逍遥宗那还有好多人呢,那个小六我也想要,我更想要至阴炉鼎……”
邹翎没关心这小疯子,专注地看着困住怀瑾的血阵,琢磨着那是个什么阵法,身边的大狗狗忽然蹦出一句模糊的“我要杀了他”。
惊人的灵压骤然降下,整片幻境变成一片灰色,邹翎被白羽拽入怀中锢着,耳边是轰隆隆的崩塌声。
再睁眼时,白羽已穿好了衣衫,他包粽子似地迅速把邹翎的红衣拉好,随即抱起他捂在怀里,身体还是滚烫,耳廓红潮不散,眼神却已镇定,杀气腾腾。
白羽并指一指,早归剑去八留一:“不离,小宝在哪出事了?”
邹翎听着他还哑着的低声,犬齿一痒便抱着他脖颈咬在他喉结上,含混地指了个方向。
白羽颤颤巍巍地御剑,邹翎召回贴在天花板上害臊的离休刀,歘歘歘在墙壁上刻下几道告别的字迹,以免霍嚯不知情,随即又抱住白羽磨牙了。
赶去小宝所在的路上,狼牙又有几阵发烫,他们便在残月当空的夜路上几次再入往日幻境。
苏絮的记忆是一片光明。
在丹羿宗,他像只小猫一样蹲在沈净桌上讨价还价:“二师兄,我不想和邹翎结契。师尊老古董,说了他只会拿长烟杆不轻不重敲我脑壳,还是师兄你明理,你帮帮我嘛。”
沈净不动声色地铺纸落墨:“为什么不和他结契?”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弹沈净的笔:“他不喜欢我,他喜欢咱们大师兄,强扭的瓜不甜嘛。而且我也不喜欢他,我看他就像看一幅美人画,我这么强壮的一个厉害修士,还有好长好长的寿数呢,我总不能守着一幅美人画过后半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