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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泱泱历史,也是屈指可数,最著名的大约就是,前朝成祖篡位,让当时一位威望极高的老臣起草即位诏书。
这位老臣也是个硬骨头,宁死不从。
成祖威胁要诛他九族,他于诏书上写道:“篡位狗贼,德不配位!”
成祖一怒之下,诛其九族,将其亲朋归其十族。
八百余人,人头落地。
因此事下狱及被流放充军者亦数以千计。
皇上还算仁慈,至少放过了未满七岁的孩童,可这些孩童失了父母亲人,未来又将如何,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
历朝历代,凡通敌叛国者、谋逆造反者、迫害皇族者,巫蛊祸乱者,皆被视为冒犯皇权,其罪当诛连九族。
这罪究竟要怎么判,还是要取决于当权者。
皇上此举并无什么不妥。
虞幼窈止不住一阵胆:“长兴侯冒犯了皇权,得此下场可以说是罪有应得,可他十族之内,六百余人,究竟有多少人,是罪有应得?又有多少人是无辜而受到牵连?”
她甚至都不敢去想,那血流成河的画面。
也不敢去想,冬日严寒冻骨,流放去尚阳堡的路上,又将是如何尸横遍野?
又有多少人能有幸熬到尚阳堡?
到了尚阳堡之后,又有几个能熬得住接下来劳苦的生活?
周令怀轻抿了唇:“你可是觉得……”
他话才开了一个头,虞幼窈倏然凑近,伸手轻掩了他的唇:“我是同情那些无辜受到牵连的人,可我也知道,不管那些人有多么无辜,都与表哥无关,表哥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生也好,死也罢,也不过是皇权凌下,帝王心术,我不会将这一切归咎到表哥身上。”
当年,战功赫赫的周厉王就不无辜?
服毒自尽的王妃和郡主就不无辜?
落了一身残病的表哥就不无辜?
幽王府上上下下,包括那两千精兵就不无辜?
还有幽州那些因幽王一案被牵连的人,他们就不无辜?
可有谁因为他们无辜,而放过了他们?
如今也不过是世风日下,风水轮流,为自己当年造的孽,付出了自己应有的代价罢了,成然这代价太惨烈了。
可世间因果,也不过如此!
不管怪谁,也怪不到表哥头上。
听了这话,周令怀竟也不觉得意外,看着小姑娘透澈的双眼:“窈窈,这世道很快就要到头了。”
虞幼窈心下微震,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这样的话题太沉重了,也不是她现在能承受,虞幼窈逃避地转开了话题:“我打算在京里开一间善堂,收留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无依无靠的妇孺,教他们读书认字,以及一些谋生的手段,也不让他们白吃白住,我在京里有不少铺子、酒楼和庄子,可以安排他们过去做活,以劳代食,以工换银。”
第503章 哭吊(求月票)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一间善堂不算什么,可她也想为这艰难的世道,略尽一份微薄之力。
周令怀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这样挺好的。”
小姑娘的心思永远都是这样简单而又纯粹,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泛滥同情心,却能着眼当下,真正做到善行善举。
虞老夫人也是佛口慈心,却不如她善心善德。
重新丧葬的诏书在隔日就下达——
即日起,周厉王一应丧葬,严格按照“一字并肩王”的规制。
服丧二十一日,奏折不用朱批,皆用蓝笔;
衙门行文一律改用蓝印;
服丧期间,各寺院、道院每日诵经、吊唁,需鸣钟二十一次;
文武百官及黎民百姓,忌礼乐、屠宰、嫁娶等;
吉时入殓后,于福延宫停灵十一天;
朝官、命妇需着命服披麻戴孝,哭吊三日;
丧礼后,礼仪使,仪仗使,卤簿使、桥道顿递吏等,扶周厉王之灵枢回幽州,行葬制仪,及葬后祭礼。
……
内院里的家眷们,也都褪了华服首饰,换上了素白的衣裳,腰间系了白绦,家里连酒肉也不见有了。
长安街上处处都挂了白帆,百姓们排了长队,去衙门领孝布。
衙门里派人四处传唱宣扬周厉王之功绩。
哭吊头一天,虞老夫人四更天就起身,换上了大妆,又披麻戴孝,天还没亮就和姚氏一起进宫。
路过长安街时,虞老夫人掀了车窗帘子向外头瞧去。
长街上一片缟素,天地也黯然失色。
白色的灯笼沿着长街一路,像一条蜿蜒的长龙,亮幽幽的灯火,将长街照得灯火森然,一片寂寥。
虞老夫人心中悲凉:“自古忠心志难酬,英雄总被无情负。”
到了宫门外,天色也才刚亮,宫门处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不少官员内眷披麻戴孝地排成一排,等着内侍唱名入宫。
见到虞府的马车,宫门口的侍卫也没阻拦,虞老夫人和姚氏马车不停,一路驶进了第二道宫门,这才停下来。
镇国侯府的马车也刚刚到了。
虞老夫人和宋老夫人打了一个照面,两人均是神情肃穆,连话也没说,就错开了眼睛,等着内侍唱名之后,才一前一后进了内宫,被带到了福延宫。
此时,福延宫里已经跪了不少朝臣,一屋子披麻戴孝,哭声震天,场面也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