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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平淳跟在他的身后出来。李清泉看见邢平淳,撑着要起起来,但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了,他低咒一声。“少爷?少爷您放学了么……”
邢平淳吃了一惊:“李叔叔,你怎么了?”他不会也是被爹打成这样了罢?
李清泉尴尬笑笑,“没事,没事儿。”
吴顺子端着水盆进了西厢房,邢平淳也要跟着进去,王勇拦住了他,“丑儿,大帅睡着了。”
邢平淳止了脚步,不敢去吵邢慕铮。
过了一会儿,阿大探出他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压低了声音吼,“清泉,神医呢!”
李清泉粗犷的脸庞上浮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软绵绵抹了把脸,这才开口,“神医,没请来……”
原来李清泉一听人来报民间盛传的圣手神医出现在玉州,他便立即快马加鞭赶到玉州城最为繁华的清平街,因着圣手神医正在街上义诊,妇孺皆可去他那儿看病。李清泉怕碰上熟人,便让盯梢的小兵去请神医到楼上茶馆说话。岂料圣手神医断然拒绝,说他为病人看诊抽不开身。李清泉只能耐心等到他义诊完,他在楼上清清楚楚地瞅见那神医治了好几个杂症,小娃儿被马蜂蜇了,他随便拿药膏一抹就好;一个妇人腿上有个疮,不停地流脓水,那神医叫她汉子寻了一条黑狗,骑马带狗跑三十里,回来截了黑狗右腿,拄在疮口上,不一会儿,就有一条红色小蛇从疮口中钻进狗腿里,那妇人就好了。
李清泉自觉这神医并非浪得虚名,等神医收了摊,他在小巷中拦了他,放低了身段好声好气地求他来侯府看诊。哪知那神医先问患者是男是女,他竟有个规矩,不医行了冠礼的男子。李清泉自觉荒唐,谁知神医态度坚决,听闻是男子甩袖便走,李清泉不得已之下,惟有暗示病人是位“大人”,神医仍不理会,李清泉怎能放过?软的不行他就来硬的,殊不知那圣手神医使了什么手段,李清泉还未碰上他,他就浑身虚软倒在了地上。若是在战场上,他早死了十几回了。李清泉被手下扶回来,简直无颜见江东父老。
“你就这么空手回来了?”
“你放心,我已派人盯紧了那神医,不叫他出玉州,明儿我再去叫!”他就不信这个邪!
“我也去,”邢平淳道,“我爹生了病,我当去为我爹请医。”
“这……好罢,少爷咱们再去……”
一传信兵跑进来,“报,有飞鸽传书!”
王勇接过小卷甩开一看,面露喜色,“彭时他们算脚程,明儿就回来了!”
“果真?”李清泉激动而起,腿下一软又坐了回去,“明儿什么时辰?”
“具体不知。”
“那赶紧再飞鸽传书,叫他们快马加鞭,连夜赶路!”
定西侯夜里因痛醒来,大闹不止。邢慕铮自疼痛中晕厥,又自疼痛中清醒。他清醒无比意识到,他或许活不过今夜了。
他的痛无人知晓,皮肤下的肉体似如焚烧后的纸钱,一碰即碎。
邢慕铮战场厮杀多年,每一回都抱着有去无回的觉悟。他不怕死,可他现下不想死。
鬼东西似乎也明白这副身躯快不行了,他被绑缚在床,发出绝望的嘶吼。
东厢房里躺在床上的钱娇娘焦躁地拍了床板,“叫成这样,还怎么让人睡得下去?清雅,你扶我起来。”
黑暗中的清雅发出轻叹,她没有阻止,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了。她起床点了灯,将娇娘扶起来穿好了衣裳,并搀着她下床叫她在椅子上坐下。“你且等一会儿,不许乱动。”
清雅说罢就往外走,钱娇娘忙问:“你干什么去?”
“我去叫人!”说完的间隙清雅已出了屋子,不一会儿,她又回来,身后跟着阿大和吴顺子。“叫他们把你抬过去罢。”
钱娇娘嗤笑,“这倒也不必要。”
清雅瞪她,“你现在跟杨柳似的一吹就倒,还不必要?怕是你还没走到对面,自个儿就晕倒了。若是不叫他们抬,你也别过去了!”
钱娇娘举双手投降。阿大与吴顺子两人上前,一人抬椅子一边将钱娇娘稳稳地抬了起来。阿大哑声道:“夫人,您快去看看大帅罢,咱们是真没法子了。”
钱娇娘这才发现阿大的鼻头红红的,似是哭过。
两人将钱娇娘抬往西厢房,他们小心翼翼地过了门槛,沉闷的叫喊包围了整个屋子。钱娇娘看见了邢慕铮,他的双手双脚被绑在四角床柱上,脖子上的青脖根根凸显,他握紧拳头,咬着嘴里的布巾呐喊。他同时也看见了钱娇娘,更加疯狂地挣扎。
邢慕铮没想过钱娇娘会过来,他从阿大嘴里得知,她的病情还未好转,她走一走就吐,站一站就晕。他也看见了她额上刺目的纱布,看着钱娇娘小心翼翼地起身,起身稳了一稳,才跨步走向他。
她何曾这般小心谨慎?若非她难受之极,怎会如此扭捏?正如阿大与王勇所说,邢慕铮也亲眼见过不止一个汉子因脑袋受伤隔三差五地暴毙。她不该来,她该躺着好好休息。
第三十二章
钱娇娘在床边坐下,跟在后面进来的清雅害怕噩梦重现,叫她离远些。娇娘凝视满头满脸汗的邢慕铮,“他不会的。替我拿湿毛巾来,侯爷太热了。”钱娇娘说着要将他的长发全捞到上边去,定西侯猛地拿脑袋顶她,钱娇娘有所防备往后仰,不想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晃,手压在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