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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场合下,不必客气不必谦虚,七姜自然更没资格开口说什么,照着苏尚宫的安排,站在了母亲的身旁。
自然,不合规矩的事,少不得遭人侧目,更因七姜占了一个位置,导致后面的人不得不挪一处,小小的骚动后很快静下来,但七姜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不善目光。
她偷偷看了眼母亲,母亲丝毫不受影响,她没有因此高兴或紧张,仿佛稀松平常的一件事,谁也影响不了她。
一年前的这会儿,七姜还在地里挥着竹竿,驱赶那些偷即将成熟的谷子吃的雀鸟,偶尔运气好逮着几只,就兴冲冲地跑回家给爹娘哥嫂开荤,哪怕雀鸟瘦小不够塞牙缝的,可那股子肉香,她此刻还能想起来。
可一年后,她竟然穿着诰命服,站在一众贵妇人的前排,等待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婚。
怎敢想,爬上面前的台阶,便是皇上升座的金銮殿,从前只在说书人口中听到的三个字,如今就在她眼前。
七姜渐渐放松下来,她愿意相信这是老天的安排,或许真有命格一说,但老天把她送来这里后,接下来的一辈子就该自己过,身后那些正瞪着她的女眷们,巴不得她出丑露怯,偏不。
深深呼吸后,七姜飞速跳动的心终于缓和下来,此时此刻唯一值得她激动的,便是当茵姐姐与太子并肩站在高台上。
此刻,阁老府闺房中,何夫人因两边双亲健在,且儿女双全还有了孙子,有幸与其他皇室女眷一同前来,为太子妃梳妆。
最后隆重谨慎地为太子妃戴上凤冠,众人行礼恭贺罢,便依序退了出去。
何夫人到门外,热情地与陈夫人道:“一会儿就该行礼了,届时不过是说些体面的话,咱们都是有闺女的,知道你心里不舍。娘娘吩咐过,不必太拘泥规矩,只盼着太子妃今日不留下任何遗憾,您进去说说话,当娘的再叮嘱几句吧。”
何夫人乃贵妃胞妹,说话比其他几位皇室女眷还管用,陈夫人便不再客气,谢过后,赶着吉时前进门来。
“娘娘……”屋子里静悄悄的,隐约能听见前院的喜乐,这一声“娘娘”听得陈茵心头一颤,透过凤冠下的珠帘,见是母亲朝自己走来。
“母亲不必多礼,哪怕就此刻。”陈茵阻止了要跪下的娘亲,一开口便热泪盈眶,“娘,请您答应我。”
陈夫人含泪站住了,用力平复心情后,才哽咽道:“娘娘今日入宫后,还望不要挂念我们夫妻,要多多保重身体,不论您在宫里遇上什么事,陈家上下都会站在您身后,请娘娘不要顾虑。”
陈茵也冷静了下来,微微笑道:“母亲莫要不舍,往后您想我了,请随时进宫来。其实这么多年,我长这么大,一大半的日子都在宫里过,从刚开始好玩新鲜,到后来日日盼着您来接我回家,我小时候甚至想过,您是不是不喜欢我,亲生女儿不在身边,您就不想念吗?”
“娘娘,不是这样的。”
“母亲我知道,此刻并不是责怪您,而是想说,娘就当和从前一样,我不过是住在了宫里,千万不要担心我。”陈茵道,“也请转告父亲和祖父,我不会成为第二个姑姑,我们陈家,必定会有一位真正母仪天下的皇后,请他们尽力扶持太子,为东宫保驾护航。”
“娘娘……”
“母亲,我不曾怨过您,只是作为女儿,也想像其他姑娘一样,在母亲怀里撒娇。”陈茵说道,“奈何您嫁了这样的人家,我投生了这样的门户,既然逃不过宿命,那就该做到最好。娘,您做得很好,家里家外这么多年,孝敬祖父祖母,照顾父亲和我们兄妹,您实在辛苦了。”
陈夫人听得泪如雨下,然而外头有动静传来,是吉时到了,太子妃要去正厅受家人的拜贺,太子已在太庙行罢弱冠礼,就要来迎亲了。
她匆忙擦去眼泪,扬起笑容道:“这辈子能有你这样的女儿,我什么都值了,茵儿,嫁了你心爱的男子,娘为你高兴。”
陈茵也笑了:“是啊,娘,我嫁了心爱的人。”
很快,吉时到了,太子妃被拥簇至正厅,接受祖父和家人们的叩拜。
陈阁老看着孙女,恍然记起当年女儿出嫁时的模样,奈何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女儿满心的愧疚和思念涌上心头,最终含泪道一声:“请娘娘保重。”
京城里,太子一行从太庙归来,展怀迁随驾守护,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过百姓夹道的长街,太子命人卷起帘子,在马车上接受百姓的祝福。
展怀迁警惕地观察四周,要防备的不只是晋王,有太多太多的人,预备在今日生事。
虽然在此之前,平日里不安分的那些,全都被盯上了,可难保有人藏得深,展怀迁今日无心为太子祝福,所求只有一切顺利,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眼看太子暴露在视线中,展怀迁浑身紧绷、蓄势待发,万一有危险,他必须第一时间冲到太子身边。
好在,前段日子的准备,没有辜负他们的辛苦,太子一行顺利来到阁老府,王公大臣早已在此等候,陈家老小在门前跪了一地,恭迎太子。
项景渊下车来,接受众人的叩拜,高贵从容地说:“本宫前来迎娶太子妃,陈阁老不必多礼,从今往后,您也是本宫的祖父了。”
陈阁老再叩首:“老臣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