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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翼看着燕沉潇显而易见明媚起来的神色,欲言又止,“殿下与驸马此番回京,定要小心啊。”
燕沉潇笑颜如花,“会的,多谢将军。”
马车在微风摇曳中离开,车轮压在沙石路面上,发出“吱呀呀”的声响,偶尔落入水坑中,激起一小片水花。
眼看着周围的景色越发青绿,一行人距离营地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中。天空很是蔚蓝,丝毫不像才下过大雨的样子,没有密布的阴云,只有轻烟般偶尔飘过的浮云,十分悠闲自在的模样。
燕沉潇半窝在甘棠怀里,掀起马车窗上的帘布朝外看去,澄澈的眸底装了半边蓝天,许久回身扑到甘棠怀里,“妻主,还要好久啊。”
甘棠搂住他的腰,“很快的,殿下别着急。”
燕沉潇侧仰着头看她,下颌扬起,同脖颈连成一条优美流畅的线条,“我想现在就回到。”
甘棠笑了一声,“那我给殿下许愿,睁眼便能回家。”
燕沉潇不满,“妻主也要一块。”
甘棠从善如流,“许愿我和殿下,一睁眼便能回家。”
燕沉潇满意了,窝在她怀里蹭了蹭,分明这马车里没有别的人,他还是同她咬耳朵,小声道,“没有妻主我哪儿都不去。”
热气喷洒在甘棠耳廓,有些痒意,她忍不住侧了侧头,抱着燕沉潇的手紧了些,“好。”
马车继续朝着京城的方向行进,在入夜时寻找合适的地方停下休息。燕沉潇缠着甘棠的渴求得到了满足,白天没事时他们便下棋,累了便看书,晚上他窝在甘棠怀里,“妻主小时候什么样子的,给我说说好不好?”
甘棠微顿,其实她的童年过得很平稳,没有什么印象十分深刻的事情,要说最难忘的,便是救燕沉潇的那件事吧。
她想了想,说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做事学东西都很慢。”
她常常生病,半梦半醒中能十分明显地感知到江无情和甘凌的担忧。
“爹和娘都很担心我,为了让我活泼些,爹便经常带着我出门。”
出门逛逛翠色的山岭,在人潮拥挤的大街小巷中穿行,逢年过节带着贺礼拜访三大姑八大姨。
后两个太吵,不仅甘棠受不了,久了就连江无情自己也有些扛不住,于是重心便放在了第一个。
当时甘凌还没有位列丞相,只是一个小吏,埋伏在徐陵,暗中收集冯家的罪证,十分辛苦,那时候他们还有田地,江无情和甘棠的祖父祖母便带着甘棠在田地中劳作。
甘棠尚小,锄头都拿不起,只安安静静坐在田埂上看他们,视线也渐渐从他们身上转移到远处的山川河流,在心里一点一点描绘它们的形状。
现在想象,对地理的兴趣,大概很小就开始了。
后来江无情和甘凌得知她喜欢地理,给她买了许多地志回来,更加频繁地带她出门。她身体好了些,也开始自己出门,多数是去书店,或者在书摊前,一去就是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家。
甘棠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救走燕沉潇后在草垛里醒来的那一天,半边身体都已经麻木,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以为自己睡了一觉,意识昏沉,头晕脑胀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赶去。
她走了许久,累到又要倒下了,可她又看见了甘凌和江无情,两个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洞的,发丝凌乱,疲惫而又潦草的模样。
她出声用仅剩的力气叫了他们,哭诉自己身上的疼痛,两人见着她的模样,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抱着她说不出话,语无伦次地安慰,“没事了,棠棠回来了,我们去看大夫好不好?”
他们抱着她去看大夫,她又晕了过去,吓得他们也要昏厥了,急匆匆地给大夫看,大夫也吓了一跳。
大夫把她的伤治好了,却没治好手,说来得太晚了。
那时候甘棠才学会用右手握笔写字,每日对着地志上的字抄写,写了歪歪曲曲的几张纸,被她祖父收起来收藏,去哪儿都带在身上,话语满是炫耀,“谁说我孙女笨?她现在就会写字了!你们孙女还在玩泥巴呢!”
可惜就那么几张,随后右手用不了,字也写不了了。
江无情教着她用左手写字,甘棠笔都握不住,心情变得躁动,写着写着便丢下笔不写了,大声恸哭,发泄脾气。
她哭了一半,回头看去,却发现江无情竟不知什么时候也无声淌了满脸的泪。
她呆住了,憋住眼泪,扯着他的衣服道歉,“……爹,对不起,棠棠不该发脾气。”
江无情含泪摸摸她的脑袋,“没事,棠棠可以发脾气。”
甘棠讲得多,燕沉潇听着,眼睛也跟着红了,泪水在眼眶里转悠,伤心道,“妻主,对不起……”
甘棠侧头看他,“不是殿下的错。”
燕沉潇瓮声瓮气,“是。如果不是我,妻主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甘棠神色认真,“是同殿下有关系,但绝不是殿下的错。”
说到底,他们都很无辜。
燕沉潇回身在她肩窝上蹭了蹭,泪水浸湿她的脖颈,一片温热。
几人赶路回京,还算平安,路上也能接到来自灵陵的消息。
梁国在他们离开的第五日便又开打了,所做战术几乎同林斐分析的没有什么差别,最终败落,更向后退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