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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作为历史的守护者,她理所当然地没有伸出援手,甚至还拦下了试图打断祭祀的溯行军——在这之前,她也跟那个作为祭品的女孩成为过不错的朋友。
这种事情即使反复多次也不会麻木,只会在自己遭遇类似的事情后才能得到一点可笑的慰藉——类似于“遭到反噬就能减轻一点罪过”之类的自我安慰。这种无意义的自罪在她看来是相当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所以红药也没打算解释:“她是我的雇员。”
然而太宰治却会意了:“小姐觉得这是报应吗?”
红药惊讶地转过头去看他。
太宰治的神情有些漫不经心,他好像已经猜出了答案,因此并不期待她的回答。红药摇摇头,对上他略带惊讶地看过来的视线:“我不信报应故事,要报复的话,也不会是阿婆报复我。”
她只是单纯地司空见惯,所以没那么多感慨而已。想查清阿婆的死因也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这么说也是很利己的行为。
于是她用几乎万能的句式回答:“想做就做了。”
太宰治微微笑了笑。
这的确是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因其单纯到鲁直的逻辑而格外炫目。本能反应是不会骗人的,他推测着如果他遇到这种情况,会想做些什么:然后他想起来这也用不着推测,他本来就已经做出了选择——甚至还要先少女一步。
那是与她完全相反的选择,如果告诉她,她一定会很生气的……或许就此绝交也说不定。越是她这样温柔到几乎包容万物的人,越是连一粒沙子都容不下。这样想着,他忽然半真半假地问:“如果我说我早就猜到了呢?阿婆的死兆,在我看来就像太阳一样晃眼呢。”
红药脸上浮现的是毫不遮掩的惊讶——她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他。明明一开始都对他动杀心了,现在却能这么彻底地交付信任吗?
太宰治忽然有种久违地、想要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的冲动。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算得到,这件事的不确定性太多——从十几年前的大战到被破坏的Mimic事件,再到森先生与异能特务科未竟的博弈……牵涉的面太多太广,再加上她到现在为止他也未得窥全貌的神秘背景,即使太宰治也难以预料这场早露端倪的博弈中谁会得偿所愿。
森先生应当是不知道她在这里的,蛞蝓也不会多说。但万一——织田作之助的事件重演,他还要再迟一步吗?
可一旦对上她的眼睛,鼓起的勇气就潮水般退去了。把她完全蒙在鼓里她也许会生气,但如果告诉她……如果告诉她,她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一切地发生。说什么“在见死不救的那一边”——连他这样的人,她都能以近乎愚妄的勇气妄图拯救,这世界上恐怕只有她没资格说这话。
于是他笑吟吟地接上了一开始的话题:“想要线索,小姐不如下山看看吧?说不定会找到出乎意料的帮手呢。”
红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语气,这个表情,按照她对太宰治这个人为数不多的了解吧,她下山等着她的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帮手,是惊吓。
太宰治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眯着眼睛笑起来:“惊吓也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嘛。”
红药:……这话听起来好比那句万能的“来都来了”。
“行。”她嘀咕一句,“冲你这句话,我下去一趟。”
太宰治自然地起身送她,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鸟居下,他忽然开口:“红药小姐。”
红药回头看他。
他收敛了平时的浮夸笑意,那张被绷带遮住一半的脸上满是认真:“对你说这句话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鹤丸吗?红药不太愿意在别人面前提起从前的刀剑,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就是会有些不舒服,像是把自己最隐秘的地方摊开晾晒一样,每次都能看见永不痊愈的疤。
但太宰治问的很认真,她自然也会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少女侧头思索了片刻,说:“是个和你很像的人。”
这个答案并不能满足太宰治,他猜得出红药最开始对他的关注就是因为这个,他在意的是相似点。红药当然也知道,所以她仔仔细细地思索着,试图尽力简要地概括鹤丸国永的个人特征。
“喜欢恶作剧、轻浮、玩世不恭,但每一天都生活的很认真;会因为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而感到寂寞,但同样会在意每一个伙伴;经历过漫长而无边际的黑暗……”红药怀念地笑笑,无落点的目光极尽温柔,“所以会努力为所有人驱散阴霾,说‘你的前途,我将照得雪白明亮’——这样为老不尊的家伙吧。”
太宰治开口时,嗓子里好像被什么卡了一下。他不得不闭上了嘴,顿了两秒才重新张开,极尽夸张地“啊”了一声,好像被打击到了似的不满又颓丧:“我在红药小姐心中,原来是个老人家啊——”
红药似乎笑了,只是声音太轻,掩盖在太宰治长长的感叹词下,听不分明。她没说话,抬起手向后挥了挥,踩上了下山的石阶。
神社的山临海,才走到山下,红药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有些熟悉的身影气势汹汹地从码头那边走来。
红药:“……中也君?”
中原中也脚步一顿,看向红药的神情不怎么好:“啊,是你啊。”
……不用问,这就是太宰说的那个“帮手”了。真是个了不得的惊吓,他不是回横滨了吗?干部这么闲的天天在外面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