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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的大佐,穿的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运动服,头发也不像从前那样一丝不苟。几天不见,他好像连脊背都佝偻了一些。不仔细观察,只怕红药都猜不出他其实是位功勋卓著的军人。
可他变化再大,红药也不敢掉以轻心。顺手把在场体术垫底的太宰治往身后一拦,红药走上前,对着听到动静往这边看来的大佐疏离地微微颔首:“大佐阁下。”
大佐出乎意料地心平气和:“红药阁下。”
他表现得太寻常,反倒让红药感觉不太寻常。她扭头看向织田作之助,织田作后错一步,把太宰治挡得更严实了一点,回答红药:“他说来给孤儿院的孩子们送点东西。”
这个借口不止织田作之助不信,红药也不信。不但不信,两人还相当警惕——上次让纪德摸到孩子们的藏身地,他差点一枚炸弹炸翻安全屋;这次纪德的上司直接登门孤儿院,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红药干脆就直接问:“不知大佐阁下拨冗登门,有何贵干?”
三人的位置十分微妙,红药与大佐面对面,织田作之助站在她身后,背对着孤儿院的大门,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站位。大佐与两人短暂地交过手,知道红药擅长的是冷兵器强攻,织田作之助用枪,一近一远,配合相当默契。
也说明了他们对他相当防备。
他苦笑一声:“我是想来见一见红药阁下,当然,也是想来看看孩子们。”
主要是看看纪德当初……当初险些被纪德戕害的孩子们。
“见我?”红药警惕又迷惑。到底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大佐被拒绝后还主动找上门?要知道孤儿院是银找来的专业人士在管,都没几个人知道她跟这里有关。大佐能这么快查到这些,绝对是下了力气的。
红药的不信任根本不屑遮掩,大佐又苦笑一声:“我说什么大概阁下也不会相信。”
那个人只让他转达,却没给他任何用以取信的信物,大概也是猜到了这一点。
“我觉得……”太宰治踮起脚,从织田作之助的背后倔强地露了个头,“我觉得小姐不妨听听他要说什么。大佐君也并没有带武器吧?”
红药的逐客令顿了一下,明白了太宰治的意思:“是谁让你来的?”
大佐跟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在他已经放弃为纪德报仇的现在,这么执着地找她很大可能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受人之托。
果然,见她提问,大佐也就坦然相告:“是一位绿发红眼的年轻人。”
是莺丸?
果然。太宰治不意外地笑笑。
他知道莺丸死亡时就在思考了,作为对红药无比了解的付丧神,他会不知道他一旦死亡,红药必然追查到底吗?不会的,他一定能猜到红药的决定,也猜得到他在这个时间死亡,横滨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那么,他会预料不到自己的死亡吗?也不会。从红药的言行来推断,一旦付丧神陷入到被称为“暗堕”的境况,丧尽理智后死亡就是注定的结局。所以太宰治更倾向于莺丸主动选择了死亡,把可能给红药造成的伤害控制在了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既然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就一定会给红药留下关于整件事来龙去脉的线索。从红药提起莺丸时的表现来看,她并没有得到线索,那么线索一定掌控在其他人手中。
这个人不能是同为暗堕付丧神的同伴,因为莺丸的行动暗示大于明言,他的行动很可能被控制,其他付丧神亦然;也不可以是红药如今麾下的付丧神,太过明显的接触反倒可能让幕后人狗急跳墙,红药没做好准备很容易措手不及;更不可能是莺丸接触过的港口黑手党,森先生的不可控因素太多,很难预测他的行动。
所以大佐就这样走入了莺丸的视线。他即使搞恐怖行动也搞得简单粗暴,说明思路简单,容易控制;同时森先生恰巧委托莺丸出面挑拨A与大佐的关系,莺丸与大佐接触不会引起任何注意;最后,大佐是外来者,他与横滨毫无牵扯,与红药两相敌对,将线索交给他虽然极其冒险,但同样相当安全。
还真是一步精妙绝伦的好棋。
红药就没想那么多了,大佐提到莺丸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然而现实由不得她不信,大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信纸,坦然地交给她:“我并没有看。”
他看没看红药也不知道,因为这张信纸只是简单对折了两次,没有一点防偷窥手段。红药展开看了一眼,马上就把信纸折起来了。
“我想问个问题,”她看着大佐,“大佐阁下,你为什么会愿意帮莺丸呢?”
“虽然他骗了我,但他也帮了我。”大佐的眉目间现出几分感慨。
他没有多说,但这幅神情足以取信于人。红药垂眸,算是信了他的话。完成了莺丸的托付,大佐不再停留,将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买的礼物放下就离开了。
红药这时已经收起了看到信纸时那点不易察觉的伤感,看着那大包小包的零食衣服:“既然送来就别浪费了,给孩子们带进去吧。”
三人提着东西走进孤儿院,红药走在最后。她将那张信纸团成团,顺手丢进孤儿院门口的垃圾箱。孤儿院的孩子们已经熟悉了他们,自发围拢上来,太宰治趁红药被孩子们围住,找了个借口溜出门,从垃圾桶里翻出那个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