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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至此,季崇言便生出些许惋惜之色,奈何他生的晚了些又或者说前朝末年那位张神医去世的早了些。
柴嬷嬷出事时,张神医还在世,彼时他还只是个孩子,自然无能为力。至于家里人……小舅舅出了那等事,皇帝舅舅生出了反意,赵家上下一夕之间成了乱臣贼子。母亲带着他东躲西藏,家里那位“风流才子”还在花街柳巷里吟诗作对,安国公府上下被牵连,需小心行事,混乱之下,也鲜少有人去管还活着的柴嬷嬷。
待到天下初定,总算有人伸的出手来管此事时张神医却已经死了,太医署的太医们对柴嬷嬷的病束手无策,自此,小舅当年的事也终成了一件悬案。
不过再如何悬乎,有一事却是可以确定的:彼时柴嬷嬷出事时赵家上下正在宴客,所以出手之人多半就是宴中的客人,而那些客人中有九成都成了之后追随皇帝舅舅打下天下的功臣。如此的话,当时背刺赵家,使得小舅身死的多半就在长安群臣之中了,甚至极有可能是某一位身居高位的重臣。
一想至此,季崇言便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些旧事真是让人心中烦躁,季崇言倒了杯清火的菊花茶一饮而尽,只可惜茶水清的了身火却难清心火,大步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便撞见了柴嬷嬷,她头发有些凌乱,袍衫上的系绳都系歪了似是才从床上醒来便跑了出来。
“小郎君。”见到他,柴嬷嬷眼睛顿时一亮,忙将手里的纸塞到他手里,塞纸条时还不忘四处张望了一番,似是怕被人看到一样。
季崇言面不改色的应了一声,又做起了赵小郎君。
“丰鱼斋大花鲢鱼头的方子我偷偷买来啦!”将纸条塞到季崇言手里,柴嬷嬷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快学了做给那位大小姐送去。”
得!又开始指导赵小郎君夺取那位大小姐芳心了。季崇言好笑着摇了摇头,越发确定那位怕不是什么狐狸,是只猫儿吧!
不过,这方子倒是好东西!丰鱼斋的大花鲢炖鱼确实曾经一时风头无两,他幼时记忆里对这道菜也有些印象,以他挑剔的眼光来看丰鱼斋敢只做一道鱼确实是有些真本事的,只是可惜如今早没有丰鱼斋了。
八岁那年,皇帝舅舅定天下不久,丰鱼斋东家、掌柜连同伙计都被大内禁军抄了个一干二净,听闻是这丰鱼斋与一些心心念念光复前朝的“忠臣”有联系的缘故。
于是,一夕之间吃鱼还要摇牌子排队的丰鱼斋再也没人提及,那人声鼎沸的大酒楼也在一夜间沦为废墟,如今在那丰鱼斋的旧址上有道士改建了个香火稀疏不温不火的道观。
季崇言挑了挑眉,扫了眼纸条上大花鲢炖鱼头的方子,收了起来。
以菜会友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季崇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自小到大,他季崇言还从未遇到过什么难事,这做菜想来也不会难到哪里去吧!
第四十七章 天赋与方子
未时末,梳理了一番案情进展的林彦起身出门了。
查案子是件心力交瘁的事,便是“有天赋”如林彦也需要劳逸结合的休息。
出门时正见康伯在同小厮搬了买来的猪腿将猪腿悬到廊下晾晒。
林彦默了默,有些不忍直视的撇过头去,没有出声。
这座曾经特地请了名家出手设计建造的小宅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匠人的心血,一步一景,每一步皆是讲究至极,可大抵那位已故的名家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设计的这座被他视为得意之作处处风雅的小宅里会悬上一排的猪腿腊肉。
风雅之气顿时消的差不多了!罢了罢了,大俗即大雅吧!林彦想着安慰了一下自己,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季崇言和追风。却发现自己梳理个案子的工夫,季崇言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件半新不旧的素色袍衫,头上的冠帽也换成了一支竹簪,整个人看起来低调素净了不少。不过到底相貌摆在那里,如此的打扮之下,除却低调之外竟还有了几分往日不曾有的清雅。
大抵是被袍衫的清雅压了几分往日那副霸道锋利,这幅打扮的季崇言很有几分文雅文人的感觉。
朝林彦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季崇言兀自转过头去跟搬猪腿的康伯说话。
“大花鲢鱼头是去城西的杨家铺子买么?”
康伯搬着猪腿,口中应着说道:“对!挑鱼时不要寻那个年长生了一双三角眼的,那是老杨的族叔,精明的很。缺斤少两就不少了,手还快,时常杀鱼杀着杀着就给你换了一条死鱼。倒是老杨两口子是个厚道人,世子爷同老杨两口子说你是康伯介绍来的,他们便明白了。”
“至于豆腐可以去杨家铺子不远处那几个挑担来卖的,那个头上裹了青布的蔡娘子的豆腐是最好的,世子爷多买一些,冻了做冻豆腐吃也是极好的。”
季崇言点头,听康伯又道:“世子爷回来路上若是得空再买些黍米,听人说牛乳茶里放了黍米也别有一番滋味,这江南道的人喜好清茶,你们自长安过来怕还是更喜欢牛乳茶的。”
除却这些,康伯又要求了一些素的菜,季崇言都一一点头应了下来。
林彦看着这一幕,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
生下来就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季崇言居然有一日会正儿八经的同人聊买菜的事,这怕是放在之前是打死他的不信的事,可现在却是亲眼所见……林彦默了默,抬脚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