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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引舟时常能感觉到夜里蒋泽枫没睡沉,他一个翻身的动静,蒋泽枫抱着他腰的手便收紧了,但他再也没有像上一次那般问过他。
这种情形没持续太久,村里出了事儿。
换季时节最是容易生病,镇上最近掀起了一场传染病,村里都有不少人染上了这传染病,起先是陈谦虎一家子病了,而后扩散开来,不少人家家里都有一两个病号。
阴沉沉的天气没有好转的迹象。
村里上王婆那儿拿药的人都多了,这情形严重了后,蒋泽枫日日会上王婆那帮把手。
蒋二?你也染病了?陈谦虎虚弱的坐在王婆家门口,看着帘子里走出来的蒋泽枫。
没。蒋泽枫说,给人看病。
什么?陈谦虎满眼诧异,又觉好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什么笑。
先前刘叔被野猪撞断了骨头的事儿,你还记着不?蒋泽枫蹲下。
陈谦虎不明所以,昂。
蒋泽枫想了想,说:我替他接的。
陈谦虎:
蒋泽枫的语气,让陈谦虎怀疑不起来,况且这事,一问便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他也没必要撒这种谎,陈谦虎隐约想起,那段时日,的确是有那样的流言传出,说蒋泽枫救了刘叔,也是那一次之后,他便经常上王婆这儿来了。
王婆是个脾气不怎么好的老婆子,一般不教人。
他看着眼前的蒋泽枫,头一回那么清晰的觉得,那么陌生,和从前的蒋泽枫,那般大相径庭。
蒋二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蒋泽枫偏头。
陈谦虎又低下头,看着地上的石子儿,上回我和你说晚上在田里看见你哥的事儿,你还记得不?
嗯。
你是不是问你哥了?
怎么这么问?
没。陈谦虎扯了扯嘴角,说,我就想知道那晚是不是他。
蒋泽枫盯着他的脸。
陈谦虎唇角的笑变得有些僵硬,转过了头,你这么看我作甚?
是顾引舟和他说什么了?不然陈谦虎又提这事做什么?
院子里还有好几人咳着嗽,仿佛演奏着激烈的乐曲,此起彼伏的。
蒋泽枫说的给人看病是不是说笑,陈谦虎接下来便知道了。
蒋泽枫起先是替王婆拿药,后再是给人诊脉,也有信不过他的人,他使出几分真本事,说些听着文人些的话,日日相处下来,村民们开始便很容易被唬住。
普通的伤寒药单治不好病根,只能暂且的抑制,但三个疗程过后,效用便会大大减弱。
染病症状之初,会咳嗽、发热,浑身虚软无力,脉细脉弱,若是不及时治疗,这种情况会持续的蔓延,加重。
这日夜里,蒋泽枫挑灯看书,一只手压在了书上,他抬头,看见了顾引舟的脸,怎么了?
顾引舟半张脸藏在阴影中:别看了,该睡了。
外面天色黑沉,已然一片寂静。
蒋泽枫扯开唇角,哥,没有我,你是不是睡不着?
顾引舟:
何必如此他抿了抿唇,费心费力,你又不是大夫。
我想做个大夫。蒋泽枫说。
顾引舟一顿:为何?
哥,你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他问。
顾引舟愣了愣。
蒋泽枫指腹摩挲着书页,有人为了自己而活,有人为了欲望亦或者仇恨而活,也有人为了信念而活
他话一顿,扬起下巴,抬起那张脸,问他:你呢?
烛火摇曳,墙壁上的影子也跟着杨晃。
为了什么而活?
从前他为的是家族荣耀,为的是守护百姓,征战疆土,没有记忆时,顾引舟为了寻找记忆,后来,这其中又有了蒋泽枫的缘由,再到如今。
为何这么问?他问。
我只是觉得,有想要做的事,那就要去做。蒋泽枫笑笑,说,我现在想做的,便是治病救人。
他视线下滑,落在顾引舟胸口,顾引舟穿着衣服,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蒋泽枫知道,他胸口上有一道很长的疤,他说:我想让他们少疼些,少难受些。
顾引舟顺着他的视线,垂下了眼帘,嘴唇翕动,他又觑了眼蒋泽枫。
烛火将他侧脸映照得,温柔万分。
这一刻的他,似遥远又似很近,如同闪烁着璀璨光芒的星星,在发着光,耀眼又撩人。
顾引舟垂落腿边的手挛缩了一下。
好像就算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对这个人感到猝不及防的悸动。
为什么?他哑声问。
蒋泽枫看着他,手肘抵在桌上,微微偏头,支着脑袋,唇边挂着散漫的笑,你说呢?哥,别明知故问。
他的态度永远这般的坦诚。
无论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顾引舟说,你说了,我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