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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借着袖子的遮掩,悄悄侧头看了一眼宇文修多罗,见到她五官紧皱的模样着实可爱,想到那日她妙怼王四娘时扬头的小模样,唇角也不由扬了起来。
待到合卺礼成,傧相接着唱道:“系本从心系,心真系亦真。巧将心上系,付以系心人。”言罢,自又有人上前,用一根五色丝棉系在二人的脚趾上。
随后,便是最后一道大礼了。随着傧相的一声“撒帐——”,一众郎君娘子手中捧了果子,金钱及花钿,扬起手,朝着二人身上撒去。而后,便听到傧相欣喜地唱《咒愿文》,祝二人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今夜吉辰,宇文氏女与李氏儿结亲,伏愿成纳之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五男二女,奴婢成行。男愿总为卿相,女即尽聘公王。从兹咒愿以后,夫妻寿命延长!”
待到《咒愿文》念罢,那一群观礼的郎君娘子一拥而上,几个郎君径直脱下了李福穿在最外的青衣,一边脱一边笑着喊着:“既见如花面,何须着绣衣。终为比翼鸟,他日会双飞。”
看到李福青衣被褪,宇文修多罗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过头去,用手捂着眼睛,强忍着没喊出“辣眼睛”三个字。
一旁围着她的娘子则调笑道:“既见君子,新妇子何须羞怯。”说着,去掉了她发髻上的各类花钗珠翠,笑着道:“一花去却一花新,前花是假后花真。假花上有衔花鸟,真花更有采花人。”
而后,她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便落下来了几撮。这些前来脱衣祛簪的人又剪下她的一缕青丝,和李福的一缕头发系在了一起,收入锦囊之中。
这一套繁琐的礼仪行下来,宇文修多罗只觉浑身疲惫不堪,只想倒头就睡一觉。此时,傧相终于唱道:“天交织女渡河津,来向人间只为人。四畔旁人总远去,从他夫妇一团新。”
众人这才哄笑着离开了青庐,先前的热闹终于被寂静所取代。
宇文修多罗一直紧张不已,此时见到所有人皆散去了,便忘了李福的存在,睡意袭来,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欲要打个盹,谁知她发上戴着的博鬓与花钗太过沉重,一下子就将她带倒在了床榻之上。
躺下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青庐之内,睡意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倏得惊醒,直挺挺地坐起来。而李福侧过身转过头,本想说些什么,看到她这副模样,也不由笑出声来。
因着她的动作,厚重的博鬓朝着一边倾斜去,花钗也是摇摇晃晃的,听到李福的笑声,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手忙脚乱地将博鬓扶回去,另一只手赶紧将花钗复又插进浓黑的鬓发之中。
看着眼前女子慌乱的模样,李福只是轻笑,这样灵动的女子,也不失可爱。
李福伸出手去,欲要为她理一理耳边散落的鬓发,却停在了半空中,最后,他的面上染了一层可疑的绯色,收回了手。
“本王见你方才拜那炉灶时面色不虞,可是身体不适?”
而宇文修多罗觉得自己方才太过失态,此时已经正襟危坐,像寿光县主平日里教她的一般,低着头,端庄地回禀道:“回大王②,妾未曾不悦,许是天色太暗,大王看错了。妾的身子也无不适,多谢大王关心。”
看着她板正端庄的模样,李福却蹙了蹙眉,他还是觉得她刚才慌慌张张的模样更可爱。
只是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到底是拘束,李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宇文修多罗就更不会开口了。
而宇文修多罗与他面对而坐,只希望这样尴尬的气氛快点结束,偷偷瞟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看起来已经将近凌晨了,她真的好困。
好半晌,李福才道:“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你真的很美,如曹子建诗中的洛神一般。”
宇文修多罗:“......”是不是唐朝人都喜欢夸女人的外貌。但是自己的长相被这么夸,她的内心还是受用的。
而此时,她才有机会仔细看清楚李福——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风姿隽秀,气度高华如月,不论是通体的气派还是言谈,都如一块润泽的美玉一般。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待看清楚后,她不由凝神了片刻,花痴了起来,连李福的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都未曾发觉。
直到李福欲要将她穿在最外的青色翟衣自肩膀处褪下,她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挣扎开来,欲要跳到了床下。结果她忘记了二人的脚趾上系着五彩丝线,不仅没能跳下去,反倒倾身摔在了床沿上,发上的花钗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她忽得觉得,今日自己是出了大糗了。顾不得那些花钗,她赶忙解开了脚趾上的丝线,确保自己不会再摔倒。
看到她的种种模样,李福自是惊讶,眸子瞪大,神情中却未曾见恼怒之色。心中暗道这宇文家的小娘子,还真是与常人不同,也不知这小脑袋都在想些什么。
她灵机一动,当即戏精附体地倒下了,双手抱着腹部,面上做痛苦难受状:“啊,我的肚子好痛。”
瞧着她面色红润,方才还活蹦乱跳,哪有半点生病的模样,李福也明白,面前的女子是在找种种理由逃避。他一言不发,就那般平静地看着她,一双黑眸平静无波,如无风之湖面一般,却不知湖水之下深几许,让人心生怯意。
宇文修多罗一面装着腹痛,一面偷偷瞟了一眼李福的神色后,便心道不好,装病果然行不通。想着自己方才已经那般失态丢了面子,此时此刻也坐了起来,豁出去一般,对李福道:“妾委实不愿,若是妾接下来说的话冒犯了大王,请大王答允,绝不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