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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 第2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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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看来,难道关伟说得一点没错,这头可怕的东西真的对水有忌讳?
    没等我开始庆幸这一点,我身子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住了似的,一瞬间朝着水里直坠了下去。见状‘棺材气’扬起爪子一把朝我头顶上拍了过来,似乎想在我被彻底吞没前将我拍出水面。
    但爪子离我仅仅一臂之遥的时候,突然它仰头呀的发出声尖叫。
    叫声未止,它的头被拔了下来。
    被它身后一突兀伸出的苍白的手,硬生生给拔了下来。
    随后那只手将它轻轻一抛丢进了水塘里,在水塘因此而激起巨大一波浮动的时候,我被那具轰然倒地的‘棺材气’尸体身后闪电般飞出的一道人影,从厚重的泥浆水里一把拽了出来。然后同之前抛着‘棺材气’头颅时一样,他将我轻轻一抛,把我抛在了离他数步之遥那片雪地里。
    雪地很松,所以我没被跌晕。
    所以能用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匆匆朝那救了我的人的方向望去。
    他却已闪身进入林中。
    走的速度很快,但仍是被我辨认出了他的身影,因为他背上清清楚楚一个枪洞是拜我所赐。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尽管如此,我仍是立刻叫了他一声:“阿贵??”
    他背对着我。
    听见我叫他,但他似乎不愿意回头,脚步微微一顿便依旧朝前继续走。见状我也就没再继续叫他,因为危机过后,全身潮湿带来的强烈寒意立刻席卷了我全身,冻得我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除了牙齿咯咯不停的打架声。
    却不知为什么他头轻轻一侧,仍还是转身朝我走了过来。
    走到林子边缘,在那些被雪压得直不起腰来的枝杈间看着我。见状,虽然面孔已经冻得僵硬,我还是勉强裂开嘴问了他一声:“阿贵?和(还)是莫非??”
    他目光微闪。片刻后,看了看我,淡淡道:“你在说什么,宝珠?”
    “阿贵?”
    他点头。
    “……你还和(活)着啊……”
    他再点头。
    “太好惹(了)……”虽觉意外,总归是个惊喜:“又……又被一(你)救惹(了)……谢谢啊……”
    他笑笑。
    不知为什么,那瞬间我感到他又有离开的打算,因为他微微握着拳,侧头不动声色地悄然看了眼他的身后。
    但在我牙齿又一波剧烈地颤抖过后,他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蹲下身,三两下便撕开了我身上那件重得跟石头一样的湿羽绒服,然后他一把将我抱进了他怀里。
    而这动作让我倒抽一口冷气,无法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惨叫:“冷死惹(了)啊!!!!阿贵!!放开!!”
    第330章 蟠龙
    很难说当时我是真的被冻到了,还是被阿贵突如其来的那个拥抱给惊到了。
    所以表现出了那样过激的反应,也令他在松开手的一瞬,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神情。
    但是他举动的确是很突兀,他的身体也真的是很冷。
    阿贵说他不会死。
    虽然在地道里时因为枪伤的关系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但他并没有死。
    所以也不会感到冷。
    没有心跳,自然没有体温;没有体温,自然不会感到寒冷。
    因此他将上衣全部脱给我的时候,我没再大惊小怪,只是感到有些犹疑,因为在他将最后一件衣服脱去时,我留意到他原本被衣领包裹着的地方有一些暗紫色的痕迹。
    粗看好像是衣领皱褶在皮肤上留下的痕迹,细看则更像一片被撞击出来的淤痕,这种痕迹手腕上也有,尤其是缠着他那串珊瑚色珠链的那一只,整个腕部几乎发黑了,衬得其它地方的皮肤分外苍白,也令手臂中间那条动脉格外清晰。
    动脉是黑色的。不知不觉就对着这一点发现出了神,所以没留神自己沉默了很久,许是这异样最终被阿贵觉察到了,在将他衣服全部丢到我面前后,他背对着吃力脱着身上湿毛衣的我,仿佛随口般轻轻问了句:“莫非是谁?”
    我怔了怔。
    没等回答,见他从地上拾起一件物什,放入掌心捻了捻,遂又道:“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我想,那应该是个人名。”
    那物什是刚才被我情急下丢向‘棺材气’的发丘印。
    也不知是光线的关系还是怎的,它在阿贵手里没了原先乌黑光亮的色泽,而是呈现出一种灰败的枯色。引得我不由自主朝它多看了两眼,直到瞥见阿贵回头朝我望了过来,才回过神,一边迅速将他衣服套到自己身上,一边点了点头告诉他,莫非是在他失去意识后,将魂魄进入他体内引我逃离危险,并将我带出地道的一个喑守村的村民。
    他听后轻轻哦了一声。
    对于莫非的神奇能力,似乎并不见有多少意外,这一点多多少少让我有些意外。不禁再度有些沉默,对着他那张脸呆呆看了一阵,而这不自觉流露而出的困惑很快令他再次望向我,朝我笑了笑:“我脸上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我迅速避开他视线。想要站起身,但没料想湿透的裤子已让我两条腿几乎没了知觉,一个踉跄后失去重心重新跌坐到地上,他见状转身扶了我一把,低头靠近我时,我没忍住再次朝他脖子处那片瘀斑瞥了眼,在他因此侧眸朝我望来时,对他道:“我只是在想,刚才关伟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毕竟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救过我。甚至……他还连他们那行最重要的东西都抛下不要了……真奇怪不是么。”
    “那是很自然的。”松开我后,阿贵将手里的发丘印递到我面前,朝上面新添的那几道裂口指了指:“看,发丘印裂成这种样子,内中脉纹俱断,已然成了件死物,因此,有没有它已经无所谓了。”
    “哦……”
    “而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印在则命在,离了它,在这种地方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为了自保,给自己找个能直接推迟自己涉身危险的方法是首选,他对你那样做是完全合乎逻辑的。”
    “逻辑?”这两个字令我不由再次定定朝他那张脸看了一阵。
    见他因此而挑起眉梢,虽有那么一瞬迟疑,但还是没忍住问他道:“那么你的逻辑是什么,阿贵?”
    “我的逻辑?”
    “你有远离喑守村的力量,却在离开了它之后仍在它附近留着的逻辑。”
    他瞥了我一眼:“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的么?”
    “为了怡亲王手里的九具尸体。”
    “呵呵。”他笑笑。
    “那……阿贵,再问你个问题,你听了不要生气。”
    “什么问题?”
    “你的这副身体,不是你的吧?”
    如果说,这趟喑守村之行里还存在着什么并不算太坏的事情的话,那无疑就是——阿贵此人,并非站在我跟狐狸的敌对面。
    他很强。
    从他几乎不费太大力量就将两头‘棺材气’摧毁便能看出,他的能力远远凌驾在那四个盗墓者之上,而且他还曾在精吉哈代试图靠近我的时候,用他的手链阻止过他。这样一个人,同时还拥有着一具不会死亡的身体,所以,能不算是件幸事么?在这个处处都暗藏着狐狸的过往仇人,处处充斥着精心布下的算计的世界里,出现了这么一个力量强大的人,总算还好,他并不是狐狸的宿敌。
    但除此以外,却是个很不确定的存在。
    在听我问出那句话后,他很明显地沉默了下来。
    看着我的那双眼睛目光淡淡的,没有表情,好像冰块在这个寒冷的世界里一样让人混淆不清。所以,目不转睛望着他身上被寒气凝结起来的一层薄霜,我不由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在他侧过头,第二次以一种以为我看不出的动作望向身后时,再次问了他一声:“这副身体,不是你的吧?”
    “为什么这么问。”这次没有选择忽略,他那双安静的眼睛在扑面而来的山风里轻轻眨了下。
    我斟酌片刻,道:“刚开始时,一切乱糟糟的,倒是一直都没留意。但后来听久了,我就忍不住在想,一个湘西人怎么会说得这么溜一口京片子……”
    “呵……”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还有就是,如果这身体真是你的,那你确实已经死了,至少死了有一天以上。”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呼吸和心跳,这是其一。”
    “其二呢?”
    我肩膀突然哆嗦了阵,说不清是因为冷,还是他在那瞬望向我的眼神。“其二是,你长尸斑了。”
    话一出口,后悔就接踵而至。
    我意识到眼下实在不是个适合说出心里话的时机。他刚刚救了我,也是目前唯一在这地方跟我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人,既然这样,我何必要打破这个良性状态?
    但说也说出口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抬头看向他,见他朝我笑了笑。
    却没能令我因此而松口气,因为他看着我的那双眼睛,目光是空荡荡的,仿佛一瞬间里面的灵魂不见了,只留空空一个壳子,像个真正的死人般冰冷无温地对着我。
    肩膀于是抖得更加厉害起来,我用着几乎有些发颤的话音讷讷道:“还是……当我什么也没说吧……我冷得脑子有点混乱了……”话还没说完,见他手忽然朝我伸了过来,我慌得下意识朝后一缩。
    但他并没打算碰我。
    而是将他手上那条珊瑚色链子贴着我肩膀朝我身后笔直一甩,伴着喀拉拉一阵轻响,我听见身后水塘里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中一跃而起,随后啪的声落到地面,嘶嗒嘶嗒,一声轻一声重地朝着我的方向慢慢爬了过来。
    是什么东西??我瞪大眼,用自己眼神无声问着阿贵。
    阿贵没有回答。
    只是原本空洞的那双眼内再度闪出一道幽亮的光,他默不作声望着我身后,漆黑瞳孔中渐渐映出一道身影。
    我努力分辨着,由模糊到清晰,我想那应该是个人。
    全身糊满了泥浆,像只蜥蜴一样匍匐在地上,累到筋疲力尽的一个人。在我刚刚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身后突然忽的声风响,那人直立了起来。
    我呼吸亦在同时急促了起来。
    这人没有头!
    不……也不是没有头,因为当我惊恐中不由自主朝身后看去时,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头,像只蜡黄的布袋一样,被他那条长得几乎像蛇似的脖子悬挂在他的背后。
    在他直立起来的当口,那头颅随着那条脖子也慢慢朝上直立了起来。有些艰难,所以努力挣扎了许多次之后,才终于彻底令他的脸直面向我们。
    一看清那张脸我登时啊的声惊叫,脱口而出:“刘华?!”
    刘华的眼睛原本紧闭着。
    听见我的叫声,眼皮掀了掀,慢慢睁了开来:“怎么……你居然没死……小丫头?”
    他眼底充血,几乎看不清瞳孔,而说话声哑得好像是从气管里硬挤出来的。
    “你怎么活着??”我当即颤声反问。
    这句话引得他哈哈一声大笑。
    喉咙因此咔的声朝下垂落,令他头径直落到胸膛处,见状阿贵两步上前一把托住他斜倒的身子,随后起手在他脖子处轻轻搭了两把,不出片刻目光微闪,似有些诧异般轻轻说了声:“拔骨?”
    “呵……你这年轻人……倒当真是有些见识,连拔骨这种老古董就认得。可惜了关伟那小子,如果不是生在这个花花世界,学得勤奋点,也不至于连老祖宗的发丘印在手,都死得这么丢脸……”说到这里,话音突然中止,他眼珠猛转了两下,沉默而迅速地看向阿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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