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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蔚只好快步赶上桂彦良,他看到蓝蔚也不意外,便开口道:“看来佥事只勉强劝住了殿下。”
“……”蓝蔚沉默两秒,决定还是要点脸,“没有,倒是我被殿下说服了。”
桂彦良微微斜了眉,很有点惊讶:“殿下这不是差我们去取充军者的卷宗吗?不是要再斟酌?”
“我猜不是,桂先生真不觉得此事虽然蹊跷,但与上头无关?”
“我知道殿下意思,可若说有人大费周章专门对付梅义,总好像也没什么可能。”桂彦良作为年长大儒,与蓝蔚对话也无自持之意,言语随和,而之后对都察院候着的小官,也无二样,这让蓝蔚挺有好感。
不一会儿,小官背回了谢祯要的卷宗,连同之前没送去的剩下一半一起交到蓝蔚手里,回去的路上冬日暖阳正顶,已是饭点,但谢祯显然没有吃饭的意思,四个尚膳的女官并一水站在前殿门外,却还越不过之前磨墨的女官进入殿内,只是在外候着,一水见到桂彦良来,连忙行礼,又说:“桂大人,您看这……”
不用把话说全,桂彦良显然习惯这场景,点了下头自己进去了:“殿下。”
他只一个称呼却没说话,谢祯再一瞧门外探头探脑的一水便明白了:“进来吧。”
她把卷轴都归置到一边,蓝蔚去帮她,然后就发现之前那一半谢祯几乎都批阅完了。她和桂彦良出去这一趟,倒是某种意义上又偷懒了,搬东西跑跑腿和窝在十尺见方的屋子里工作,蓝蔚自然喜欢前者——不过不能怪她,是谢祯推着她去偷懒的,一想到太女殿下这种暗戳戳的暖心属性,放到现代去肯定正受欢迎,只不知道以后要便宜哪家公子,呸不对,太女殿下日后可要后宫俊男三千,该是他们十八般武艺邀宠,享受不了殿下的温柔。
两个尚膳女官搬进了一张大圆桌,另两个布了菜,盖一揭,蓝蔚就真觉得饿了。
长宁帝和谢祯都勤政爱民,要说花钱的爱好,长宁帝还对玉器古玩有把玩的兴趣,谢祯更只喜欢远观而已,按理说在这对父女统治下,这应该是个很朴素的宫廷。但论说生活,燕朝宫廷也没过得缩紧裤腰带式的俭朴,尤其是吃食——
蓝蔚之前就很喜欢在谢祯寝宫里喝下午茶,对谢祯小厨房做的点心赞不绝口,而午饭的菜色,也不让她失望。
蓝蔚不知道这是不是谢祯的常量,不过就算是三个人,十八道菜也不少了。
胡椒醋鲜虾,烧鹅,椒醋鹅,椒末羊肉,水晶饺这些是生长在元朝的皇帝勋贵的口味,宫宴也要备,但其余的菜色则偏南方,许是谢祯照顾桂彦良口味安排下去的,有笋鸡脯和炙蛤蜊之类。蓝蔚是个两辈子的北方人,自然不与桂彦良争菜,拿过香油饼,夹了一筷子菜吃起来。
说起来主食也各有安排,尚膳放在桂彦良那里的是碗香米饭,碗只有一掌的口径;给蓝蔚的是香油饼,小巧玲珑却叠了足足三十片,大概趁着吃撑去的;谢祯则用了一屉砂馅小馒头,小馒头一口下去,豆沙馅微微溢出,一线红嵌在香软的白色里,分外可爱,说句大不敬的话,蓝蔚觉得谢祯那口晶莹的牙是正配这馒头,虽然古代没有含氟牙膏,但谢祯的牙齿整齐而洁白……
“想吃就放开了,什么都是管够的。”忽然耳边谢祯发了话,蓝蔚一回神,原来谢祯见蓝蔚看着自己,挥了挥手,一水便与尚膳低语两句,尚膳又取出一屉小馒头放到蓝蔚面前。
自己做的孽,哭着也要吃完。
蓝蔚放弃了烧鹅水晶饺,将三十片香油饼和六个小馒头都塞进了肚子,看到桂彦良看壮士一般的眼神,蓝蔚真的想哭了。
蓝蔚塞这主食的功夫,谢祯早就吃完了,在殿内来回走了几圈权当饭后休息,回头看到蓝蔚这小表情,顿时又好笑又责怪,表情变换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出去看看外面太阳大不大。”
太阳大不大,不是件需要蓝蔚专门出去看的事情,谢祯这是找了个不能更蹩脚的借口让蓝蔚出去消食,蓝蔚如蒙大赦地去了外头,揉了半天肚子,走了快半个时辰,才觉得好了不少,回去的时候却听到谢祯一声冷笑:“三十个人,只有一个不接受梅义的‘好意’,我看这些毫无悔意的家伙才该砍了脑袋。”
蓝蔚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踏步进去,这时桂彦良大概已和谢祯达成了一致意见,谢祯正下笔如神地批示该案,已写了快半页。
谢祯喜欢虞楷。不说历朝历代的皇室,就是民间,楷书也以欧颜为主,最多再有十之一二琢磨魏碑。像虞楷这种外形毫无特点,只靠一口清气的书体,如果不是自小师从大儒又勤学苦练的太女殿下,这个年纪也大成不得,更不必提喜不喜欢。
因为外形没有特点,蓝蔚看得也很轻松,谢祯这次也算是裁决得任性,她直接注明梅义该贬官远放,二十九个人处决,那一根不同流合污的独苗免罪放归原籍。
蓝蔚本来瞧这案子判得是重,谢祯插手似乎是良善之举,但救一个人杀二十九个人,就可以看出谢祯也不是奔着救人一命去的,她就的是公正,虽然是长宁帝制度下的公正。
但这毕竟是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自己也不该有道德优越感,蓝蔚提醒自己,可一提醒,她倒有点周身发冷了,三十个人的命运啊,一笔就变了。
“这个方克勤,好像有个拜在师父门下的儿子。”谢祯放下笔,交给蓝蔚让她归置一边,忽然换了副闲聊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