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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也因而明白了她的生父,曾经无数次咒骂它的话语,他说的是——
“休想祸害我家闺女!”
若它能早些学会人语,世间是否就没有獦狚。这些年来,它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它已死过一次,遗憾都留在了上一条命,如今这条命上只余悔恨。
它不能让曾经的同伴和给它新生的主人察觉它心中的本愿,若被察觉,它便再也见不到她。
蛰伏多年,它终于重获自由,身上肩负着主人交予的重任,可它却偷偷地更改了前进路线。被迫曝光位置时,主人已无力回天,因为它已被另一批人锁定了行踪。
她家已不在半山坡上,半山坡上已没有人家。
花山成了真的花山,而它却不知要如何再见到她,而不再吓到她。
是它穿越了时光吗?它竟在山上看见了十年前的她。
看似是她,却又不是她。
她的妹妹正好十岁,它咬死她的生父也正好十年。
她们很像,一样的和善,一样的不知畏惧,一样会帮它隐瞒石洞的存在,一样爱摘取果实来供它充饥,它还想再跟她的妹妹多呆一段时间,但时间却开始谴责它的行为。
于是它趁着拂晓,以她的妹妹作筹,与前来追捕它的人做了交易。它终于又见到了她,跨越生死,历经风霜。
她已嫁为人妇,却还似当年模样,而它沾满鲜血,已失去接近她的资格。
它想将她的妹妹放开,她却哭着让它带着她妹妹逃跑,一如从前她用眼神乞求它逃回洞中那般。
可它不能再带走她的重要之人,可它又不想再违逆她心碎的乞求。
是听见了它左右为难的心声吗?空中竟有一人飞来,借着山顶果树着陆。
当年实战与常年受训的经验告诉它,此人身份非凡,它本应避免与此人进行接触,它本应抛下她妹妹奋力逃走,但它却没有行动。
而那倏然飞来之人竟也不按常理出牌,那人竟对着它说——
“我来当你的盾牌,你可以带着我离开。”
第20章 交锋
鸿蒙七十三年元月六日,寅初,青阳箕州,翳凤郡漫花县。
翳凤郡以花草闻名天下,郡中五县皆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但与其余四县大片的平坦花田、草地不同,漫花县所产出的花草都是来自县中取之不尽的天然宝库——坐拥万草千花的漫花山。
漫花山是一座占地百公顷,纵高五百米,上陡而下缓的小型山峰,山中长满锦花绣草,却不易见到高耸树木,唯一一株结着艳红鲜果的茂盛果树也长在堆满岩石、最为陡峭的山顶中央,甚少被人观赏。
以往此时,漫花山的山路上已能看见背篓挂剪的勤劳花农,但自从三天前县里活泼可爱的郑家二妹郑香蕙在山中失踪后,就无人再敢上山采花。
县里的县民都在传,郑二妹是被藏在山上的凶兽吞食了,十年前郑二妹她爹便是因此丧命,尽管当年为防凶兽重返报复,在公示的布告与相关的记载中都淡去了漫花县与郑家的存在,但事发前居住在半山腰的那几户人家后来还是迁到了山脚治安更好的县城来。
此时凶兽仍藏匿山中,又有谁敢贸然上山送命?
只是可怜了那郑二妹的姐姐郑香芝,当年撞见自己生父被凶兽咬死的她,意志消沉了好些年,前段时间好不容易走出了阴影,与一直积极开导她的杜家闺女杜匀彩喜结连理,但还没过上几天高兴日子,又遇上了郑二妹失踪这事。
偏偏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听说半个时辰前凶兽在山顶现身,向前来捕捉凶兽的官爷指了名要让香芝上山见它,看来是这凶兽一个二妹没过够嘴瘾,还要添上姐姐来填饱肚子…
官爷用金雕载着香芝上了山,估摸着她也与凶兽碰面了,但他们山下却无人知晓香芝此刻是生是死,若她真出了什么意外,需要人开导走出阴影的怕就成了一直站在瞭望台上焦急朝山顶张望的杜匀彩了,可真是一对苦命的孩子。
山脚人心惶惶,山腰不见人迹,但以往鲜少有人涉足的陡峭山顶,此时却呈现出一副剑拔弩张,鼎足而三的态势。
一头猛兽挟持着一名女童站在了山顶悬崖的边上。女童身材矮小,满面污垢,像是几日不曾清洗,猛兽个头却足有两名健壮男子大小,站在娇小女童身后更显得凶悍。
猛兽赤首狼身,目光凶狠,尖牙外露,如钩利爪则攀附在女童瘦弱的肩膀上,做着随时将女童撕裂粉碎的准备,但女童脸上却写满茫然,丝毫不见惧意,仿佛还没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险境。
悬崖对面的山路被一众执鞭伴雕、神色紧张的青甲卫士占领,卫士最前方站着一名披着龙纹斗篷,戴着青缨尖盔的健硕男将领,将领用手臂护着他右边泪眼婆娑、秀发高盘的质朴女妇,视线却锁定在了他左斜方的那棵巨大果树上。
“獦狚,把她放了。”
一名高挑女将从中央果树的一根粗壮枝干上跳了下来,她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与她装扮类同的男将领身上,而是一边朝悬崖走去,一边向挟持着女童的那头狰狞猛兽提议道:“我来当你的盾牌,你可以带着我离开。”
这位不顾自己性命安危,提出与女童互换位置的女将,便是换上曲照夜行头,从太乙城紧急赶来漫花山的染蘅。
离开太乙城时,染蘅曾幻想过许多种与獦狚相见的场景,她了解每一头凶兽的名称、特征,却从未亲眼见过任一凶兽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