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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本是天选之材,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厨艺与医术也高人一等。主上也知微臣姑母宋椿萱乃上代鼎食轩主事,苍主事…也就是微臣表哥,自幼便受姑母影响,把成为这一代鼎食轩主事作为奋斗目标。”
“微臣表哥晕血,虽具灵根,却难以在武艺方面进一步深造。他把所有出人头地的筹码都赌到了厨艺之上,也渴望凭此得到他双亲的认可,然而同代当中,已有卓尔不群的主上。所以表哥自他双亲嘴里听来的从不是对他能力的肯定,而是微臣姑母她们对主上接连不断的颂扬…”
“简单来说,便是微臣表哥嫉妒杰出的主上夺走了他双亲的喜爱,而非主上在无意间冒犯了他……”宋远寄越说越替苍术感到羞愧,说到最后脑袋都快垂到地上。
“……幼稚。”染蘅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了她对苍术的评价。
染蘅与苍术的阿母宋椿萱接触的次数并不多,印象中的宋椿萱只是一个每次见到她都会笑吟吟塞她可口点心吃的和蔼长辈,但对于苍术的阿娘苍柔,染蘅却不可谓不熟悉,因为苍柔乃是上一代青阳国主染荨的钦定近臣,现青阳国唯一的卫国公。
染蘅自幼乖巧懂事,聪慧守礼,深受各家长辈喜爱,她也早习惯了尊敬长辈向她投来的赞许目光,但她却没有想到,太讨长辈喜欢也会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好在心理幼稚的苍术泄愤手段也十分幼稚,无非就是模仿她,挤兑她,让她看见他就不愉快…说是嫉妒,却又在她受伤晕倒时第一个冲上来救援,看来只是单纯的心怀不忿,并非真的想看她穷途落魄。
“主上所言极是。”对于自己外表高大、内心稚嫩的表哥,宋远寄也常常感到头疼,不过他表哥认真严肃起来,还是有那么些风范的。
“罢了,不提他了。”染蘅扶着床栏,站起了身,“你出去让翳凤郡郡长和漫花县县长都退下吧,凶兽才刚刚消亡,安抚民心更为重要,但切记不得宣扬獦狚之名。若是贸然透露獦狚复活一事,必会引起民众恐慌,况且尚不得知其余十一只凶兽是否还存活。”
“我回太乙后会颁布诏书,调遣国都与城中的部分致诘师到各大郡县驻扎,今后每旬末各郡县的郡长、县长都要连同派遣的致诘师向我汇报治安情况,你也提前告诉他们做好相应准备。至于那郑姓女妇…等我传唤时再放她进来。”她可没有坐在床上召见良家妇女的癖好。
宋远寄领旨退下后,染蘅便披上氅衣,走到桌边,端起桌上的药碗缓缓饮下。
染蘅因中毒流血而晕厥,昏迷后又被医师放血排毒,此时身子仍处于气血两虚的状态,也无力再对自己变回原貌的发色、眸色进行伪装。
护送她来医馆的过程极其隐秘,在不知情的县民眼里,她仍是宋远寄口中的“曲指挥使”,若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见郑香芝才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但事关獦狚的过往,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加上要兑现她对獦狚的承诺,也不得不亲自见郑香芝一面。
“獦狚暗示的真相,是否真如我所想那般?”药苦身疲,令染蘅心生忧虑,“此等逆天改命的禁术,若真存在,又有谁能掌握……”
心中隐有方向,但要锁定目标仍如大海捞针。身子虚弱不宜伤神费脑,染蘅暂且将其抛之脑后,将药碗中的汤药饮尽后,便坐上一旁靠椅,传唤郑香芝进屋。
“但愿你和它的故事,能给我提供一丝灵感。”
第23章 回城
染蘅很少有机会亲耳聆听他人讲述自己的故事,她还是一株草时没有见过任何人,成为人后又与大多数人保持着距离,她不曾真正走进他人的世界,他人也不曾涉足她内心的净土。
在郑香芝之前,唯有一个人曾向染蘅毫无保留地袒露过自我,彼时她和那人都尚且年幼,体表特征都没什么特别,她们在两仪苑意外碰面,没有互换姓名,所以也不知坐在彼此身边的赏花同伴与自己乃是远亲。
那时的染蘅也是静静听着,或听那人唾弃自己的怯懦,或听那人倾诉自己的情思,或听那人展望自己的未来…她听得虽认真,却觉得那人天真又可怜。
怎会在尚且懵懂的年纪确定自己的一生所爱?又为何要将自己的情绪交由另一个人左右?一厢情愿地规划着以后的生活,又怎能断言心心念念之人想法与自己相同?
爱这种漂浮不定的情感,染蘅不懂得,这些年见到那人屡撞南墙后,她更不愿懂得——它会使人愚昧,令兽愚钝,就像为一份旧情而包庇罪恶的郑香芝,就像为一份执念而舍弃性命的獦狚。
徘徊在黑白之间的她,决不愿为情爱而丧失理性,铸成大错,只因一朝成恶,便终生难复。
很遗憾,郑香芝与獦狚过往的故事虽然完善了獦狚的形象,却没有给染蘅提供任何锁定幕后真凶的灵感。
郑香芝愿意向她袒露自我,也不过是屈于权势,无可奈何,而不像当年炎炘那般发自肺腑。想来也对,若她不是一国之主,又哪来的权利逼迫他人单方面揭露不愿启齿的秘密?
郑香芝战战兢兢的叙事模样,实在让染蘅难以提起究问的兴致。告诉郑香芝现在她的处境尴尬,特许其全家迁到隐龙林定居后,染蘅便挥手让其自行退下。
凶兽现世非同小可,今后对策还得与其余三位国主秘密协商,若非染蘅现在身骨虚弱,不宜隔空传音,又被摸清她性子的染荨勒令禁止即刻动身回城,恐怕她已坐在宋远寄的契兽海东青背上,连夜朝太乙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