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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仁孝皇后生前信奉佛法,皇帝不仅于京城为其大办法事,还亲自致书于太宗皇帝所封的法王,赐称大宝法王,分别于山西行省五台山、应天府灵谷寺为仁孝皇后建斋追荐冥福。
除佛教之外,皇帝还同时下诏,命正一嗣教真人率诸道众在停灵期间为仁孝皇后大斋祈福超度,使得仁孝皇后的丧礼规格远超历代皇后,甚至超过了先皇帝。
——仁智殿——
灵柩出殡前,皇帝身着齐哀日日守在仁孝皇后灵前,“朕已命工部在北平营建都城,你母亲所葬的陵址也改为了北平,你母亲生前最爱清静,山高路远,你且小心谨慎,莫让闲人惊扰了你母亲。”
赵希言跪在父亲身后,呆呆的望着梓宫前的灵牌,随后看向父亲雄伟的背影,朝其跪伏道:“临行之前,臣有一事请求。”
“说罢。”皇帝道。
“工部告知燕王府已落成,既已置府,臣想向陛下要一个,做臣的属官。”赵希言跪请道。
皇帝起身,转头负手问道:“何人?”
“前太仆寺卿沈逸舟。”赵希言道。
皇帝听后忽然皱眉,先帝朝的旧臣没有当即斩杀的都被关押在了应天府的诏狱里,其中太仆寺卿沈逸舟与其女婿前锦衣卫指挥使胡文杰便就在内。
“他不是在地牢里么,他是先帝的臣子,你岂能用敌人的旧臣为属官。”皇帝显然有些犹豫。
“是。”赵希言道,“先帝无道,然臣子无罪,有些事并非是他可以抉择的,新朝已定,为何不能给予他们一个机会呢,侍奉明主的机会,让他们见见,陛下这一朝,远胜先帝。”旋即重重叩首,“恳请陛下成全。”
赵希言的这一请求,重新启用先帝旧臣,若是在平常,皇帝必然会拒绝,然今日当着妻子的灵前,显然是有备而来。
皇帝皱起眉头,迫于先前对张氏的承诺,“好,朕可以答应你,但自本朝始,亲王将不再之藩,属官也仅是虚职,管理你府中大小事务。”
之不之藩,于赵希言而言,都已无关紧要,于是叩谢道:“谢陛下。”
永康元年二月,皇帝下诏赦免前太仆寺卿沈逸舟,并任命其为燕王府右长史。
同月,大行皇后灵柩出殡,由嫡皇子赵希言亲自护送。
在梓宫出殡前夕,拆撤的宫殿按惯例会奏响沉重的哀乐,同时还有献舞,便有乐工着白衣上前演奏哀舞。
就在此时,赵希言竟在这紫禁城内,看见了本该在宫外的熟人,白衣素缟,身着臣子为帝后所服的丧服。
“提调女乐,见过燕王殿下。”
赵希言楞站在原地,随后擦去哀伤之情,将她拉扯到一处质问道:“你……你为何会出现在宫内?”
女子神情轻松,福身回道:“回殿下,殿下奉命去接先皇后殿下,离京后不久,阁内忽遭诏令,小人便被锦衣卫带入了宫内,得陛下赏识,赐名鸾鸣,封为提调女乐,供职禁中。”
第167章 女官
赵希言吃惊的看着女乐,随着众人在寻找送灵的皇子,赵希言来不及追问缘由只得匆匆返回队伍。
送灵的侍从白衣素缟,捧着仁孝皇后的灵位,手持铭旌,上面写着仁孝皇后张氏之灵位,送灵队伍多达万人,灵柩前有数百僧众与道人,敲打着木鱼诵经与摇铃超度,禁军于前后护送。
——坤宁宫——
支走了所有人的坤宁宫内,皇帝看着眼前从燕王府里带出来的熟悉物品,内心越发的疼痛。
外面的哀乐声逐渐变小,直至安静下,说明着送灵的队伍已远离紫禁城,皇帝身着素服,半躺在一张木榻上,头发披散着,手里握着一根样式极为普通的簪子,神情涣散。
自出殡日始皇帝便独自一人披头散发静静呆在坤宁宫内,老太监端来吃食,皇帝也不曾动过半分。
“皇爷,您就听小人一句劝,吃两口吧,不然这身子骨如何吃得消。”
侍奉皇帝多年的老太监端着一碗薄粥入内,苦口婆心的劝道,“先皇后殿下也必然不希望皇爷如此对待自己的。”
皇帝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到最后,朕还是成了孤家寡人。”
老太监知皇帝的悲伤,再次劝道:“先皇后殿下生前仁善,定希望皇爷做个千古明君,若是知晓皇爷因殿下身故而悲伤至此,定会深深自责。”
叹息之后,皇帝调整好情绪,吃了几口裹腹的薄粥便命人进来为自己重新梳洗,仍旧一身素服。
从坤宁宫出来,途径宫殿院落,忽然听见一阵琴声从一处殿院角落传来。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
曼妙的琴声伴随着歌声,不若宫廷雅乐的宏伟,但有小家独奏的韵味,如深处闺中的少女,只能隔着高墙弹奏,诉说衷肠。
“馀花落处。”
“满地和烟雨。”
皇帝被这道琴声的所吸引,也打断了他要前往前朝召见大臣议论的想法,在一阵阵歌声入耳后,皇帝的步伐变得越发急凑,他想要找到弹琴之人,心思紊乱、迫切。
因那颗沉寂的心,被再次打乱,就连跟随的老太监听后也感到有些不淡定了。
皇帝步履匆匆,神情复杂,然乐声还在不断弹奏,越来越近。
“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
“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