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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所谓的“其他倾向”又能向着谁呢?
——除了少帝,还有谁呢?
秦楚再一次叹气。
“主公,今……咦?”
门口传来些动静,秦楚立即直起身来,刚把“懒得工作”四个字从脸皮上好说歹说地卸下来,便看见郭嘉撩帘进来。
军师祭酒话说了一半忽然止住,轻轻嗅了嗅鼻子,接着便微微皱起了眉:
“这是……”
“文若的信,”她笑眯眯地扬起信笺,“昨夜刚刚送来的。他真是有心了,还列了份名单给我。”
“果真是他。”郭嘉凑上来,不客气地接过信帛,低下头翻看起来。
他阅读的速度极快,目光在信上不断穿行移动,瘦削的手捏着巾帛,带出一小块轻微的褶皱,抿起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将荀彧那封带着苦香的信简交还回秦楚手中。
“文若用心良苦,名单上都是可信之人,”他颔首与秦楚确认了一句,眼中微光闪了一闪,忽然露出了有些狡黠的笑容,“然而……”
他跟在秦楚身后许久,看她自然是最清楚的。就像二人如今心照不宣的“密诏”一事——既然少帝还好端端地坐在龙榻上,那么天子的密诏难道不比“国舅的青睐”有用吗?
“会用。”
秦楚甚至没有等他后半句说完,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想法。她拿镇纸将信笺压好,伸手将巾帛抚平,抬首冲郭嘉一笑,眼中同样跳跃着明锐的微光:
“——不过用在哪里,大约会和文若所想有些出入。”
“看来主公自有主张,嘉便也不干涉了。”
郭嘉不甚正经地奉承了一句,便看见秦楚又垂下了眼。
狡猾的大尾巴狐狸趁着秦楚还在低头看信,抬手拉开她身旁那张木榻,便毫无顾忌地坐了下来,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把羽扇,慢悠悠地扇起了风。
那风也跟它的主人一样,懒懒散散地从秦楚额前耳边吹过,悠哉悠哉地带起秦楚脸旁的碎发,挠得她想打喷嚏。
她还在垂着眼研究荀彧的“可结识名单”,刚才思绪被打断,一时没接上,脑袋里的齿轮还在慢吞吞地旋转,差点没想起自己要做什么,此时又被郭嘉这手欠的羽扇扰得静不下心来,心中乱得很。
她额心跳了一跳,干脆放过了自己转不过弯的脑袋,一把拉住郭嘉握住羽扇的手,愣是凭着(没怎么使出来的)蛮力,把
(压根没用劲的)军师祭酒摇摇晃晃的右臂拉了过来,手覆着郭嘉的半个手背,冷冷倪了他一眼,很是独/裁地问道:
“晃来晃去的,做什么呢?”
郭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秦楚与他交叠的手,无辜道:“等主公看完啊。”
“……”
秦楚这才想起他似乎是带着话来的,只不过被自己忽略了。
她默默放下手,轻咳了一声,假装无事发生:“奉孝有什么事,先说吧。”
“主公两日前便做过承诺,说最近无事,回伏家整理物品时可带上嘉,主公难道忘记了吗?”
秦楚一愣,在脑袋里抓了半天,总算想起这么档事儿。
她这些天除了面圣和造访荀彧,其他时候都呆在京郊营帐里,一直没来得及回家。前阵子伏府的家丁找上门,才想起来自己是时候搬家了。
她如今已有十九,又领了三两官职,依照男子的标准,早就该搬出家另立门户了。不过她走的时候尚未及笄,一去这么些年,回来已到了搬出去的年纪,又忙前忙后了好一阵,现在才得了空回去准备。
依照伏完刘华的说法,她既然是家中嫡女,本该等一等,日后接手永和里的主宅才对,就算没到时候,留在家中也不妨事。
不过秦楚自己是不愿意的——她麾下那么多将士,又要与各方势力往来,主宅人多眼杂实在不便,倘若没有一间自己的住宅,她委实难以安心。
这事阿楚在西凉时曾简单提起过,没想到阳安长公主记到了现在,前两天派人来提醒她,说贴身的几个奴仆都已安排妥了,只是还要等她回去,看看有什么落下的。
郭嘉那时也在场,了解了个大概后,当即凑过来也掺了一脚:“主公搬家也算大事了——嘉可以随行吗?”
她想了想,觉得手头确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了,于是慢慢站起身,理了理坐的有些凌乱的衣摆袖口,就跟真记得这事一样,淡然地向营外走去,推开门帘时才转头道:
“当然记得了。我们这就走吧。”
……从容得郭嘉都快相信了。
可惜秦楚的镇定也没能保持多久。
被打发去看毛虫信使的马超这两天刚刚把人放回去,此时得见天日,又得偿所愿地给秦楚看起了门。
这位年纪轻轻就立志看门的神威天将军,一送走连滚带爬保证不泄密的信使,就迫不及待地把闲置了几天银枪捞了出来,跟个柱子似的往秦楚帐门口一杵,转眼就实现了梦想,老神在在地当起了门神。
他耳朵本来就灵,郭嘉秦楚在主帅帐篷中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听秦楚像是要出门,暗暗吸了口气,立刻挺直了腰背,硬是屹立成了一条丰神俊秀、意气风发的棺材板。
秦楚刚走出营帐就被这棺材板吓了一跳。
马超面色沉着,表情严肃,就差头发丝没直成“怒发冲冠”,整个人精神得不行,下一秒都能送到二十一世纪的红色国旗下奏唱国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