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理而泛出的泪水积蓄在眼眶里，布莱安娜的所有注意力都随着他跃动的指尖时而分散时而集中。
    她用力地捂住嘴，试图掩盖住自己夹杂在细碎低语中的痛苦。
    热气氤氲着，随着空气不断消散。
    水波先是轻轻晃动，从中央向四周蔓延开，以微弱的身躯奋力地撞向浴缸，又在撞到南墙之后晃晃悠悠地折返。
    但很快，小小的波纹逐渐掀起了波澜，仿佛海浪一般用力地拍打着浴缸高高的边沿，激出阵阵浪花，它们拥挤着、蹦跑着，接连不断得向浴缸外涌去。
    海浪在狂风暴雨之中呼啸着，一个年轻的女人痛苦地伸出手，哀嚎着，一滴泪水混杂在浪花溅起的水中快速落下，渴望有谁能够像神明一样拯救她。
    但讽刺的是，给与她痛苦的，也恰恰是拯救世人的神明。
    ……
    克拉克看着布莱安娜慢慢地沿着浴缸向水中划去，即将被泛凉的液体淹没。
    他迅速弯下腰，打开了浴缸的水漏，水面迅速下移，在即将流干的时候发出类似抽噎的声响。
    他面对着布莱安娜憎恨的目光，心情一时间复杂却又快慰，那种他很多年都没有再产生过的阴暗情绪找到了合适的泥土又开始悄然滋生。
    克拉克·肯特并不是天生善良宽容的，是肯特一家让他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
    那些布莱安娜经历过的事情，在他小时候也或多或少的经历过。
    克拉克也曾不解甚至怨恨过，为什么他们要嘲笑他呢？为什么自己不能使用自己的能力教训他们从而让他们刮目相看甚至后悔呢？
    但玛莎和乔纳森每一次都耐心地用爱将那些还未来得及生长的阴暗面抹除了。
    他以为它们永远消失了，但事实证明，并不是。
    事实证明，克拉克做不到在被所爱之人无情欺骗和利用之后当做无事发生，尤其是当一切都来不及发生改变的时候。
    布莱安娜应该永远记住他，即便是因为憎恨，也不要紧。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暴涨的力量并不是没有任何代价。
    克拉克起初以为，这不会长时间持续下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力量反而在继续增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可能出现了问题。
    太阳的温柔且明媚的光芒对于他来说既是力量的源泉，又是致命的毒药。
    通过显微镜就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快速的生长，且又因此而迅速胀破、凋零、死去。
    即便不使用氪星文明的科技，他都有办法该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克拉克时日无多。
    这让仇恨和痛苦顿时变得没有意义。
    但克拉克心有不甘，他无法就这样轻易地move on，无法想象自己即便在离开后都在布莱安娜心中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怜男人。
    即便是被她憎恨也没有关系——如果那样能让她好受一点的话。
    因为克拉克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克拉克将湿漉漉的布莱安娜擦干，又抱着她回到了那间独属于她的、更加孤独的“监牢”，就好像是将自己最最珍惜的珠宝藏在一个没有任何人能发现的地方。
    然后他用灰暗的制服掩盖住了自己宽阔的脊背，好似遮盖住了什么不可见人的隐匿，又恢复成那个强硬、固执的暴君。
    他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尤其是，这个世界还需要他变得更加美好。
    至少变成一个不会再有第二个邪恶、痛苦却可怜的布莱安娜·拜尔斯的地方。
    第74章
    有人支持克拉克的想法，当然也会有人反对他。
    反对他们的超级英雄在暗处集结，酝酿着后续抵抗超人的力量。
    但目前为止，世界完全掌控在他的手中。
    安全、和平，再无痛苦和冷漠，每一个人都耐心友善，哪怕是对未知的超能力者也是一样。
    即使是对权利从未产生过任何贪恋和渴望的克拉克，都不禁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一开始就这样的话……是不是世界就不会失去本不该离开的人事物？是不是他的养父乔纳森，就不会因为害怕自己的暴露而失去生命？
    克拉克甚至有一种冲动，想将布莱安娜带到他的身边，让她看看现在的世界，让她从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获得治愈。
    但很快，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的可笑。
    他做这些事情，并不需要向布莱安娜证明什么。
    而且，想必她现在也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克拉克缓缓闭上眼睛，即便是钢铁之躯，即便有认同他的超级英雄的协同，在面对几乎是整个世界的嘈杂和混乱，他也会有疲惫的时候。
    即便氪星人其实在黄太阳下不怎么需要睡觉，但多年的习惯不是他一下子就可以改掉的。
    他太久没有休息了，也太久没有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机会了。
    或许这可以让他短暂地欺骗自己，他并不是一个异类，他和其他人一样。
    一时间，克拉克沉溺在静谧的黑暗之中，好像一切都静止了，好像那些痛苦和挣扎都已经消失不见。
    ‘睡吧，睡吧……卡尔，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有人轻轻地在他的耳边呢喃，这个声音陌生又熟悉，软糯且充满爱意，不知道为什么，让克拉克想起了她，那个他最希望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