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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雪儿不是那些人,不过是落入幻境中遇见的陌生人,却对她倾囊相助,又说出了愿意随她而去的这句话。
雪儿是如今在这里,为数不多真心对待碎玉的人,而她已经占据了碎玉的身子。能做的,只有代替碎玉好好照顾着这唯一的光源。
“别担心,这幻境本是虚假的,再者,人皆有轮回,如今你庇护得了她一时,又庇护不了一世,倘若她已步入轮回呢,此处不过是一个幻境,不过只寻得一时安慰。”
话虽如此,可黛玉的心却久久没有缓回来。
雪儿哆哆嗦嗦地入了祠堂,她是这府中最下等的丫鬟,原本被阿爹拉在集市上贩卖,被众人围观,原是要被一家买去做童养媳。
恰巧被第一次出门的小碎玉遇见,小碎玉拿出了身上所有财物才换下了她。
碎玉本是最不受宠的小姐,虽是个主子,却过得像个下人,带雪儿回去后,还被瑞王妃训斥了许久,直至老夫人出面才让她留下了雪儿。
自那时,雪儿便在心中发下誓言,此生定要护好碎玉小姐。
她虽年幼,又爱贪吃,看起来不像是个可靠的丫鬟,但雪儿自来心如明镜,分得清是是非非,也知谁会对自己好。
她明白,王妃自来便视碎玉为眼中钉,如今又唤她来这里,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如今,王妃却一反常态。面上带着假笑,几步走到面前,拉上雪儿的手腕,一阵摸索,顺势给雪儿腕上套上了一双玉环。
雪儿惶恐地抬起眼,实在拿不定王妃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她不过是个寻常丫鬟,入府多年也没见过几次王妃,只是听过传言,知道王妃自来喜怒不定,最好避而远之。
可如今,王妃却带着温和的笑意,细细叮嘱:“雪儿,日后便是府中的大日子,大小姐出嫁,碎玉又未免孩子气,到时难免会出什么状况,你且帮我照顾着她。”
那笑容过于温和,又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雪儿也慢慢放松了警惕,又补充几句定会照顾好小姐,便告退了。
王妃看着雪儿离去的背影,缓缓勾起了唇。
如今那玉魂已经求而不得,可她知道,那碎玉小姐身边还有一个锦囊,那锦囊中所藏之物,也非人间俗物,若能寻到,想来能助她一臂之力,这便是她最后的希望。
看到雪儿安然无恙归来时,黛玉才舒了一口气,再一看雪儿手腕上那个猩红的玉手镯,笑容又顿时凝固了。
雪儿浑然不觉,还欢喜地仰着脸,笑道:“小姐,你快看,这是王妃赏我的。”
黛玉与玄玦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又装作羡慕的样子,唤雪儿过来,轻轻摩梭着玉手镯,“这东西可真好看,冰冰凉凉的,王妃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这东西我还是头一回见。”
雪儿顿顿,又赶忙拉上黛玉的手,把手镯渡到了她的腕上。
“若小姐喜欢,那这个玉镯就送给小姐了,我们小姐生的漂亮,也该有一两件好首饰了。”
黛玉微微一愣。她是觉得这个镯子不太对,想过寻个机会把玉镯打碎,却没想到雪儿直接把玉镯送了过来。
雪儿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异状,还絮絮叨叨念着感想:“其实王妃也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凶,她说过两日是大小姐的吉日,那时候又担心小姐瞧见了不高兴,便要我好生照顾着小姐。”
黛玉垂下眼,附和着说出几句羡慕长姐的话语,眼皮垂下,投出一片阴影。
她又想起昨日她把玩的那个泥塑的娃娃,那个娃娃出现的太过于诡异,就连模样也是闻所未闻。再一联想夜里看到的荒诞之景,重重叠加,总让她无法放下心来。
于是又轻轻开口:“雪儿,你记得我的那个娃娃吗?那个娃娃是怎么来的,可真好看呀,我还想再要一个,凑成对。”
雪儿却飞快捂住了她的嘴,“小姐,这可不能说,若要是让王妃听到了,到时候免不了要责罚我们。那娃娃听说是您出生后就随在身边的。后来你自己一笔一画给添上了模样,珠玉小姐抢了几次,都被你哭闹着拿了回来,后来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我还以为这娃娃丢了,没想到现在又出来了。”
黛玉点点头,心却沉了下去。
这瑞王府原来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如今她还有一事需要确定,思来想去,只好装作浑身伤痛过于难受,委屈地对雪儿撒着娇,哄着她去集市上给她买糖葫芦。
眼看雪儿离开后,黛玉这才从床底下拿出那个娃娃,娃娃的眼角又淌出了更多的血液,轻轻一触,就能感受到满手黏腻。
好像如今手中抱着的不是一个泥塑的娃娃,而是一个新鲜的头颅或是一个跳动的心脏。
没有半点犹豫,黛玉一抬手,便将那娃娃丢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响。
连带着,便有血浆迸溅出来,落在了她的裙摆、鞋面、脸上,还带着滚烫的温度。
爆裂的血浆中,有一个绣花的红色锦囊,那锦囊中还散出一股浓烈的香味。
黛玉微微眯眼,这香味,和那日断痕房中的一样。
来不及细想,黛玉飞快打开锦囊,自锦囊中滚落了一颗珠子。那珠子握在手心中,还有一定重量,有些冰冷,又不是冰块那种直观感受的凉,而是由内而外慢慢散开,逐渐钻到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