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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光明寺,我们虔诚地在佛前供了点心,烧了香,然后请见方丈。
方丈和陈湘聊了一会儿,告诉我们想要的都会有,还告诉我们要珍惜佛祖给我们的机缘。
陈湘听了感觉希望就在眼前,下山的时候更欢喜了,一路上叽叽喳喳和我说个不停,说他已经想了很多名字了,男孩叫什么,女孩叫什么,小哥儿又要叫什么,又说将来孩子要怎么上学,找什么样的先生,之类之类的,他总是能把未来最美好的东西描绘给我看,这是我最喜欢他的一点。
下山的路和上山的路不是同一条,说是不走回头路之类的讲究,不过最终还是会回到同一个点,就是我们停马车的地方。
这算是殊途同归吗?
前些日子有雷雨,山上一棵树被劈断,这时候满身焦黑地横在下山路上,我们过不去,只好绕路走。
这条路不是好路,不算泥泞,但是也有些湿滑,我们小心翼翼手挽手,专心看着路往下走。
所以我们能第一时间发现土路上快要干涸的血迹。
那血看上去有些时间了,因为山上泥土的潮湿才能保存下来被人发现,陈湘往两边看了看,指着一个方向说:“好像是往那边去的。”
我们便往那边走,担心是什么人受了伤。
一路沿着血迹走过去,才发现终点是一片乱葬岗,陈湘有点怕,拉着我的袖子说:“原来是死人的血,我们回去吧。”
我点点头,正想离开时,突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哭声。
我惊悚万分,陈湘拉着我的手,微微颤抖,瞪大眼睛看我:“你听见了吗?”
我点点头,往哭声来处看,那是一张比较新的草席,看上去才送来不久,我轻手轻脚壮着胆子走过去掀开席子,陈湘尖叫起来。
我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那草席子里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儿,感觉也就两个巴掌大,估计刚出生几天,那孩子的肚脐都没处理好,就拖在地上,席子里有斑驳的血迹,估计那些地上的血点子就是这孩子的。
陈湘一下子就哭了,他蹲到孩子身边,看着孩子微微起伏的小胸口,说:“还有气,还活着呢!”
他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小心翼翼地包住孩子,哭着说:“怎么就给扔了,还活着呀!”
我把空空的篮子放在地上,我们小心翼翼地把那小孩放进篮子里,我抱着篮子,陈湘跟着我,也不顾路滑了,玩命一般向山下冲刺。
小孩皱巴巴的小脸冻得青紫,闭着眼睛,双手握拳放在胸前,就在我怀里微弱地喘气,时不时发出一声“嘤”的声音。
好像悲鸣,也好像在求救,我的泪水刷刷往下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让他的父母这么狠心在刚出生时就扔下他,让他在孤山寒风中等死,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原谅,不同情!
我们跳上马车,直接让马车夫去郝郎中那里。
马车夫看到小婴儿,快马加鞭往郝郎中那里跑。
郝郎中在店里坐诊,这会儿店里没有病人,我们闯进去,大喊让他赶紧过来,有个快死的孩子。
郝郎中连忙让把孩子抱进屋里,把我们都赶了出去,陈湘在我怀里哭,我的心也悬在半空中,手指紧紧扣着陈湘的肩膀,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弄疼。
等了不多会儿郝郎中喊我们进去,我看见那孩子盖着被子躺在病床上,肚脐被处理好了,身上扎了几根针。郝郎中一边调整金针,一边告诉我们这孩子是个早产儿,应该是生下来就被扔了的,命很大,估计在山上躺了一整夜,没死就是个奇迹。
不过这么小的孩子经历这一遭劫难,身体里肯定会留下病根,以后可能会体弱多病……如果他能熬过这两天,就还有以后。
陈湘捂着嘴哭个不停,说怎么会有人这么狠心,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到山上去,哪怕是扔孤济院门口也是给他一条生路,这扔山上不就是要他的命吗!
郝郎中叹气摇头,拔掉最后一根针,说:“张夫郎,这个孩子大概在娘胎里只长了七个月左右,您算算吧。”
七个月,我往前一推,说:“战争。”
郝郎中:“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这个孩子……唉……你们打算怎么办?”
战争时候留下的孩子,父母不愿要,能是什么原因呢,很可能这个孩子是某个士兵糟蹋了一个姑娘留下的,这样的孩子……女孩家里大概是视之为耻辱的吧?
陈湘抹着眼泪过去摸着小孩,我也过去看,小孩挺顽强,被扎了几针之后看上去有了几丝鲜活气,我这才注意到这是个小男孩。郝郎中说这几天还挺凶险,得好生照料着,特别要注意别发热。
陈湘拉着我的袖子说:“张成哥,我们养着他好不好,我们若是不要他估计就没人要他了。”
我拍拍他的背,说:“好。”
陈湘抖着手想去抱孩子,突然我就见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我赶紧上去扶,陈湘软绵绵倒在我怀里,紧闭双眼,失去了意识。
我吓坏了,拼命喊他名字,郝郎中连忙让我坐下,给陈湘扎了几针,然后把了脉,而后松了一口气说:“张夫郎有了身子,又受了刺激,难怪会撑不住,我猜他这些天一定都很劳累,这样可不行,这小哥儿有身子可难,能撑到生下来更难,得好生将养,不能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