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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王见到川兮,欲着人捉拿,遥岑午银白丝发尽展,以占天师之名清理阻碍。兽王无法忤逆天地使者,只得退后,正想将千也护到身后,川兮已急掠上前,瞬间揽了千也入怀,鬓发自腰间环玉中取出鹊羽榕涤叶,覆在她胸前,而后倏然间御尽数丝发将她细细密密的护在怀中,所有动作,一息完成。
幽红的元灵发闪着光,夹在如墨长发中,旋转成旋飞的姿态。她以元灵发将她全全护了个坚实。
元灵发是元灵所在,不到万不得已,甚少使用。她的护佑,倾赋元灵。
灵幽三阶,近归元境界的灵念,川兮的通幽径行速,瞬行千里。千辞与千璃追赶不及,被落在了身后。
午时,曦轮盈满,从东边地平线一直延伸到西尽,弯成一条彩虹桥。这是蛮荒一日中最温暖的时辰,也是最冷的时辰,于千也来说。
蛮荒千里安静如空,穹峰山中房屋凋零枯木化尘,是祀兽审判过的痕迹。审判的痕迹自山脚一路延伸到山顶,在狼堡门前停驻。
穹顶狼堡,完好无损。如果不是狼堡内的人无罪,那就是祀兽前来判命时,他出来坦然迎接了永无轮回的死亡。
血腥的气息从西面山巅传来,那是千也的母亲喜欢看夕阳的地方。
现在,成了全族墓场。从山巅向下,上百静立的墓碑,看起来分外仓促,像是赶在被祀兽审判前匆匆立下的。
所有的墓碑上都刻了同样的字:永别吾爱。
立碑之人全数被祀兽判了命,永无轮回,所以,是永别。
没有生气,整个蛮荒都死气沉沉,连其他兽畜都没了踪迹。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千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羌狼族自此,绝迹了。
通幽径行来的压迫,加上眼前凄惨的空幽,她只觉心源鼓噪,涨满了沸腾的热血,须臾,一声凄厉的狼嚎,伴着绯红的鲜血而出,长空中划开一道血色。
她的血,一如前世般殷红,比这个世界的脆弱血色要浓暗许多,昭示着她顽强的生命力。可她的心,却脆弱到一击致命。
川兮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灭族之殇。狼族喜天地自然,不入土,死后皆是陈尸墓碑后,等待天地风雨收回躯壳。可眼前漫山横陈的,是淋淋血肉,老幼相伴,全无皮毛。她们连身死,都尸骨无全。
墓碑下插着的人族的头颅告诉她,这是灵长族猎人残虐的暴行。羌狼族生者的死,是因为他们为家中妇孺复仇,斩首屠尽这些猎人,因嗜血凶残,仇恨滔天,而被祀兽判命的。
她任国佑七十载,第一次深刻认识到,所谓审判罪恶的祀兽,并非公允之圣,它们不辨原由,不分是非,不管对错,只循着暴虐贪婪与嗜血仇恨的气息,贪食最终的罪恶。
凌云儿时曾因战场屠杀而迷失心境,走火入魔般嗜杀成性,她教她静心修心,助她驱除心中阴霾。她修得正心,最终没有被祀兽审判,那时,她竟从未想过那样有何不对。
而如今易地而处,作为受害者,她深深的感受到了祀兽的不公。
原来,这就是憾古之路,是她所爱之人的漫漫长路。憾古革旧需要许多苦难,改变就要伴随彻骨疼痛,她怀中之人是这一切的始源,所遭遇的疼痛比这世上所有生灵都将更多。
极尽残忍,蚀骨残虐。
川兮抱着昏睡过去的千也,红眸如血。这一世的她才不过十岁,天地就对她下了手,无情冷血至极!
千辞赶来的路上遇到了临天冶生前派去求助于她的送信使者,除千也外羌狼族仅剩的幸存者——胥壬丘,从他口中得知了三天前的细节。
川兮将千也交给她照料时,她将羌狼族遇人族灵念高手之事告诉了川兮,而后防备阴冷的看着她,“可是你带来的灾祸?”
川兮低眉。她也不知是否是她带来的,或许她就是她生命中最痛的驱动力,就算她不想,就算她万般小心,她终究要伤了她,一次又一次。她才知道天地密谋的憾古之约,才担心过自己会否伤她,就真的又一次伤了她吗?
太过无力,她被织在一张巨大的网里,难道注定要以悲戚的姿态成为她使命的推动吗?若再一次伤尽她心,若终究无缘,非要恨别天涯,她当如何……深深的恐惧让她不敢往下想。
她未回复千辞一句话,亦未留下只言片语,只深深看了眼千也,沉默转身,元灵攒动,眨眼间消失而去。
千也昏睡两日,醒来时只有千辞和千璃在她房中。
她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她们,仿佛一场朦胧的梦境。
许久,她才嘶哑着嗓子开口,“墓地里没有娘的尸首,她在哪里?”她并未将那场悲惨当做梦境,死亡的气息萦绕在鼻息间,她压了许久过于疼痛颤抖的心源,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羌狼骨子里的顽强,面对悲惨,她没有逃避,咬牙咽下口中血腥。
“你爹留了话。”千辞心疼的抚着她的头,将手中书信递了过去。
她爹是抱着她娘的尸骨走的,尸骨化为灰烬,随风而去,亦算自由于世,相伴天涯。她爹元灵发祭了祀,再无转世,只能寄情于尸骨相随。
书信很短,临天冶被判命前没有许多时间,寥寥几字交代后,只有一句嘱托——你娘皮毛寻回,烧于狼堡前,仇已报,勿执。
他惦念她娘尸骨不全,亦惦念她,怕她恨意浓烈,一生阴暗。他说仇已经报了,让她不要再执着寻仇,多生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