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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无。”墨渊答。
东华默了默,突然改了话头:“如今想来,我造那妙义慧明境果然是错了。三毒浊息固然不善,但将那三毒浊息单单提出聚到一处,确然也不是良策。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此消彼长,浊息既生亦灭,本是自然,而浊息生处未见得没有克制之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墨渊,我想销毁妙义慧明境。”
墨渊先是被东华一番自省惊得张大了嘴,这东华帝君何曾低头认过错!又是被他抛出的言论砸昏了头,这意思是说凡世有克制浊息之法?而最后那句“销毁妙义慧明境”更是让他直直站了起来,这妙义慧明境一去,六界安危如何得保?
“东华,你这是……这是……”墨渊张口结舌,千般疑问不知从何说起。
东华见一贯冷静的墨渊失色连连,也觉有趣,他挑了挑眉,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又递过一杯茶说:“来来来,我说给你听……”
那日,墨渊是脚步虚浮着出的太晨宫,他对于东华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只有两个字——佩服,似乎自打水沼泽一起读书以来,他就时常处于这种震撼中。至于东华说的内容,他得回去细细参详参详。
又过了半月,墨渊、折颜、夜华、连宋等人重新聚到了太晨宫,众人皆生了不少感慨。
唯一不同的是,凤九目光灼灼地坐在一旁,美其名曰端茶倒水,但凡有人提到东华如何如何她便虎视眈眈直视过去,本是一双玲珑妙目,今日却不知怎么有了几分凌厉,隐有些凤目含威的意思。
折颜先忍不住打趣:“九丫头,你这可真是,护食得紧呐!”
众人哈哈一笑,不意东华插了一句:“老凤凰,你羡慕也没用!”把折颜噎了个正着,他翻着白眼说,“谁要羡慕你!”
待重霖奉了茶,东华将他之前对墨渊提及的计划又一一说了,果然引得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东华慢悠悠啜了口茶,言道:“六界五族之中,众人皆以为人族最弱,否则当日少绾不会开了若木之门放人族去往凡世,祖媞也不会献祭混沌化育万物来供人族生息。然与其他各族相较,人族之中变数最多,人虽弱小却可以为仙、为妖、为鬼、为魔,而人生虽短促,却历尽七情六欲遍尝苦乐酸甜。倘使在凡世中摸爬滚打、历经辗转仍能保持本真,便能成大自在。这也是为何仙者常入凡世修行以炼本心。”
见众人低头沉思,他又道:“三毒浊息虽以凡世孳生最盛,然非凡世独有,六界之中尽有,即便是神仙亦有杂念,此前墨渊已在九重天上收纳了不少。神仙对付贪嗔痴尚可用戒定慧,但并非只此一法。原先我以为凡世礼崩乐坏、战祸频发、生灵涂炭乃是因为三毒浊息,其实不然,三毒浊息不是根本,人心才是根本。人心有欲念,才有贪嗔痴,但人心亦有善念,以立仁义信。贪嗔痴并非一成不变,乃因人心并非一成不变。将贪嗔痴单单收了,并不能改变人心的根本,反而孳生大恶,实属舍本逐末的鸡肋。人间有八苦,人间亦有八喜,万物消长,相生相克,善恶本存于一体,此乃自然之道。倒不如将人心引而向善,以本真之力化解浊息之毒。是以,我才要销毁妙义慧明境。”
在座诸人皆不是愚笨之人,将东华的话品了几回便都恍然大悟。
夜华连连击掌:“善,帝君所言大善!如是,六界之浊息可自行消解,再不需帝君耗费修为一一调伏,四时运转可安矣!”
连宋却是皱眉问道:“引人向善这一说是否有些虚无缥缈?再说凡世中可有用仙力会反噬这一条,帝君有何打算?”
听闻此言,众人心中一沉,都看向东华。凤九尤为紧张,她怕东华又要用什么自损三千的招式,急急伸过手去抓住东华的手。
东华微微一笑,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说:“此事我已思虑过,如对凡世施以新法,固然要受反噬之苦,而这三千世界十数亿凡世的反噬,怕是我也没这个胆量受。不过,如非施新法,只以仙法增益因果法则,则另当别论。”
墨渊点头道:“此法甚妙,因果循环之法本是六界的基本法则,如只是加重凡世的善恶因果,让人族在短促的寿数中得见善而有终、恶则得报,想来定能惩恶扬善、激浊扬清!”
折颜忍不住插嘴:“虽说只是增益因果,不致反噬,可对三千世界施法终究还是重法,你一人是否太过勉强?再这么折腾我可不给治啊!”
一句话说得凤九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东华倒是神色不变,握着凤九的手看着众人:“所以才叫上你们!修为自然需要恢复些许,不过这回却要用用阵法!”
众人议定先做增益三千世界因果法则的大事,再净化和销毁妙义慧明境,最后净化昆仑虚浊息,又将之后诸事定了个章程,如此便散了。
凤九竖起耳朵听了个结结实实,自觉在青丘学塾中都未曾如此用功过。虽则东华说得浅淡,她却知道他一向举重若轻,恐他又有隐瞒,不待众人走远就抱着手直直看他。
东华却不用她开口便说:“夫人不用担心,此番定事事让你知道,好叫你放心!”他抬手捏了捏凤九的鼻子,将她囫囵抱进了怀里。
此后一百年,众人各自忙碌。
东华分了三次闭关,每次出来后又得折颜悉心调养,除了半心之失,总算将修为恢复了六七成。倘使有更多时间固然好,但东华算着时机,妙义慧明境恐不能等,如此,该是时候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