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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主君在幻境中呢喃的那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还有第二段场景里少年望着那丛艳丽的凤羽花克制又不舍的眼神,东华的神色不由柔软了些。
相传,凤羽花根茎所酿的汁液代表迷恋,将之赠予他人已是表白心迹,小小的凤羽花早就将心意托出,年少的主君未必不知,只是被心中的畏惧阻住了步伐。
想来他们还是有渊源的吧,如果这次少年能够早些与他的小白邂逅,是不是就能迎来转机?
然而,东华仍很忧心,这是因为第二个想法,关于他和主君。
自从在前两段场景中辨识出了他们的不同,东华便惊觉自己委实有些想当然,就算他们是同一身份在不同世界里的映射,凭什么认为他们便会相似?
他们一定会有相同的经历吗?一定会有相同的寿数吗?一定会遇见同样的人吗?一定会与小白有美满的结果吗?凭什么,凭什么他就如此肯定?
一个个问题问得他自己冷汗涔涔、脊背生凉。是啊,凭什么肯定呢?
其实,从上一个世界开始,种种迹象便已说明事件是会有不同发展的,他与那个世界里的“东华”出现参差是在天族庆典前,那时他分明也是知晓的——大千世界变幻莫测,不同世界里的他并非同一人,怎么转头就把“既非同一人,经历自然千差万别”的道理给忘了?
可一想到万千世界里他与小白并不能常常得圆满,甚至可能形同陌路、生生错过,东华便觉得胸中郁结一团,剖心样的疼痛再次袭来,叫他眼前一阵发黑。说他贪心也好,执著也罢,此前未曾见到便罢了,既叫他见了还要冷眼看他们分隔,如何能忍!
好在目下看来,主君与他的小白似还有些前缘,只是这前缘尚浅、前路不明。
而使他更为揪心的是,所谓的“预知”也并非完全准确。从第一次二人共通的结果来看,他确在育遗谷中见到了怪鸟,但怪鸟并未如预见的那般吞噬所有天族大军,所以,预知与真实间不尽相同,可能只有部分的真实,且还存在着不确定的“真实”。即便主君有心,亦未可知是否有其他阻障使他心愿难成。
念及此,东华阖了阖眼,心中慨叹:这劳什子的“预知”,真是个不着调的鸡肋!所以他才不大爱用卜筮,除了给自己添堵,还能有什么?
眼前的少年仍抱着他的小狐狸,便连行进在迷雾中亦不觉得无趣。
不多久,迷雾中显出一方巨石阻住了去路。
小狐狸嘤嘤两声示意少年上前,少年反倒有些犹疑,他盯着那方巨石左右打量了一番,却始终未曾迈步。
过了片刻,小狐狸见他未有动作,在怀里不耐地拱了拱,挣脱着跳上巨石,雪白的爪子几个起落便翻过巨石,又从上方探出脑袋望向他。
少年感受到小狐狸的召唤,伸手搭上巨石便要纵身向上。哪知,便在他手碰到巨石的一刻,平平无奇的粗糙表面遽然一阵晃动,泛出一片光芒。
光芒中似乎显露出了什么,少年看得一顿,继而一脸不可置信。他面色凝重地抬头望了望小狐狸,迟疑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触巨石,巨石表面唰地闪过一道亮光。
上方的小狐狸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狐狸毛根根竖起,它警觉地扬起脑袋四处张望。不知哪里刮来一阵怪风,将它推得身子一仰,小狐狸立时伸出爪子用力抠住石缝,却仍被扫得向后连退几步。
少年倏地撤回手指,围在小狐狸身周的无形力道猛然一松,原本还在全力抵抗的小家伙收势不住,翻滚了两圈才堪堪停在了巨石边缘,它晃着有点晕的脑袋,趴着可怜兮兮地看下方的少年。
少年想了想,重新化出原先擎着的剑,猛地朝巨石劈去。向来披靡的神兵并未如想象的那般斩断巨石,而是生平第一次遭遇了强敌,锋锐的剑尖在巨石表面激起一串火花,却只留下了浅浅的划痕,其他星点碎屑都无损伤。少年不甘心地返身砍斫,这次不仅无甚效用,便连方才留下的划痕都渐渐消了踪迹。
上首传来小狐狸痛苦的呜咽声,它抱着脑袋在石上翻滚,仿佛宝剑不只劈在巨石上,还劈在了它的脑袋上。待到少年醒觉收手,小狐狸方才喘着粗气缓了过来,它委屈地耷拉着耳朵,有气无力地朝下方的少年嘤了一声。
少年不敢再冒险,退后几步,足下一点,试图直接越过巨石去,临到巨石上方却不知被什么挡住仍旧落在原处。换了几个方位、不同身法冲击,并无迥异,巨石前便如被设了道天堑般,独独阻住了他的去路。
他既不能伤害小狐狸,又要破开束缚他们的桎梏,几番尝试,一次次凉了少年的心。他与小狐狸一上一下不过相隔咫尺,却再不得寸进。小狐狸急得在巨石上打转,但要回转少年怀中却也是不能。
少年望着泫然欲泣的小狐狸,眸中的光渐而黯淡,似还不能接受才刚相遇便不得相聚的结局,可他的脚下已然微微退了半步。
与少年的一味沉浸不同,东华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一人一狐来到巨石前尚未有破绽,问题便出在这块巨石上。
此前,他的元神随着主君的神识流转,感受他经历的幻境,周围不过是多了些迷雾。要论迷雾的出处,倒也不一定全在外力,毕竟神思混乱之下,识海中的确会有混沌不清的梗阻之处,若立时以修为弥补固然不错,但因要查处根源所在,东华未曾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