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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顺口说了一句,“多谢魏公公。”引得康熙蹙眉看了他一眼。
这个小四,你要说他礼贤下士吧,也没听说他身边有哪个奴才犯了事被他包庇的;你要说他狠心凉薄吧,他随便对宫里的哪个奴才都好脾气得很。
康熙头一次觉得看不透一个人,这个人竟然是自己年未满五岁的儿子。
不过,皇家的子嗣,多的是龙章凤姿的,偶尔出一两个天人之姿,也不必大惊小怪。
太子沉着脸向康熙转述了胤禛那个梦境,胤禛则是时不时补充两句刚想起来的细节。
听完之后,康熙沉吟了片刻,问胤禛,“小四,你觉得可信吗?”
“这……”胤禛下意识地看向了太子。
太子道:“汗阿玛,儿臣觉得,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五天之后就是汗阿玛带领我们兄弟祭祀明孝陵的时候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想想看,皇帝前脚刚祭祀过前朝皇陵,后脚南京城就出事了。那些江南文人本来就自恃清高,岂不是更有理由在野不入朝了?
太子能够看到这一层,康熙十分欣慰,觉得不愧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太子,小小年纪就你能如此优秀。
再看胤禛,觉得小四虽然自小就不如太子聪慧,但胜在心思纯挚,不管是对太子,还是对他,都是一片诚心,从无隐瞒。
“你们都是好孩子!”康熙感慨了一句,沉吟了片刻,对胤禛道,“既然那位仙人特意托梦给你,两天之后,你就去城南李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急道:“汗阿玛,四弟还小,怎么能让他去呢?”
康熙却坚持道:“朕会让容若跟他一起的。那仙人既然特意托梦给小四,此事就必然需要小四出面。”
见太子还要据理力争,康熙的脸色沉了下来,“事关南京数万黎民,太子,你应该分得清孰轻孰重。”
见康熙动怒,太子脸色一变,肃然道:“汗阿玛教训的是,是儿臣关心则乱了。四弟身为汗阿玛的儿子,我大清的皇子,理爱护百姓,为汗阿玛分忧。”
他之所以改口这么快,是因为他有一种预感:他和四弟兄友弟恭是汗阿玛希望看到的。但若是因为四弟失去了该有的决断,一定会害了四弟。
是了,汗阿玛是皇帝呀!
就算他平日里再疼爱小四,和江山社稷比起来,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太子担忧地看了胤禛一眼,见胤禛懵懵懂懂的,显然还没有明白君王与阿玛的界限在哪里。
这样的四弟让太子心头一痛,不忍再多看一眼,只是请求康熙,“汗阿玛,让法保一起去吧,他经历过造畜那件事之后,就一直致力于研究怎么对付这些邪术。有他在,儿臣也能安心。”
“行,你决定吧。”这点小事,康熙自然不会拒绝。
就像太子猜测的那样,康熙固然不希望有人能有左右储君的决定,却也绝不希望自己精心培育的储君是一个为了权力冷血无情,不择手段的人。
毕竟,太子固然是他最爱的嫡子,其余皇子也是他的儿子。他自然希望自己百年之后,他们在太子手底下,也能安稳地生活。
今日太子的表现,可谓恰到好处,又有储君的格局与决断,又有对兄弟的怜爱与拂照。
正事已经说完了,太子也不想再在此处待下去了,带着胤禛一起告退出来了。
出了康熙的临时行在,太子示意张起麟抱着胤禛跟着他回去。
“天色已经这样晚了,我那里近,四弟就和我将就一晚吧。”
今天晚上张起麟刚胤禛整治过,自然不敢擅自做主,而是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怀里的胤禛。
胤禛点了点头,说:“就听太子哥哥的。”他才恭敬地对太子说:“嗻,奴才遵命。”
太子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个奴才,倒是忠心耿耿。”
“多谢太子爷夸奖,这都是奴才分内之事。”张起麟讪讪一笑,只觉得背上一瞬间出来的汗水已经把内衣给湿透了。
太子这一句看似赞赏,又何尝不是敲打呢?
主子年纪小,做奴才的难免存了糊弄的心思,或有那踩着主子讨好地位更高的人的。
自小就生活在皇宫里,太子可太知道怎样才算是对一个人好了。
把人一直护在羽翼之下,那不是对人好,而是在养宠物。宠物一旦失去了主人的欢心,得不到主人的庇佑,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他宠着四弟,是希望日后四弟能够做一个能臣,一个贤王,而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
没关系,他不急,四弟还小。在四弟慢慢长大的过程中,他会一点一点教会四弟,这个宫廷的生存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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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卧室里只剩下了他们兄弟二人,太子猛然抱住了胤禛,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露出的软弱。
胤禛任由他静静地抱了许久,直到他全身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下来,才在他怀里蹭了蹭,认真地承诺,“二哥放心,我会自己小心的。遇到危险,我也会先顾着自己的。”
听着四弟稚气却坚定的声音,太子眼中的雾气还未干,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四弟是懂的,是懂他眼中和心里的担忧的。
他轻轻拍了拍胤禛的背,柔声道:“你现在还小,在汗阿玛面前,就做一个依赖父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