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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蔡生所说,那两个美貌丫鬟是用来红袖添香的,自然不能做粗重活计。两个小斯也是跟着他读过书认得字的,那等污秽活计,又岂能让读书人干?
读书人高人一等,这个时代的普遍认知。
卢氏心里觉得不大痛快,可她是这个时代最迂腐的秀才教导出来的标准淑女,不满的同时,又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不满是不对的,所以就刻意压制自己的天性。
这一日,又到了给蔡生送东西的时候。
两个婆子去洗衣洒扫掏粪池刷马桶了,卢氏便在蔡生的书斋里帮他整理一些杂乱的书画纸张等。
蔡生不想与妻子说话,就拿了一册书,假装看得入神。
可是,当卢氏整理到整理到一卷杂乱不堪的《汉书》时,蔡生却突然站了起来,厉声呵斥道:“住手,你要动那卷书!”
卢氏吃了一惊,手上一抖,那卷《汉书》便落在了地上。
一瞬间,蔡生仿佛是被人揭了短一样,脸颊胀得通红,举起手就要打卢氏。
卢氏惊恐地喊了一声:“相公!”
蔡生这才蓦然惊醒,扭头盯着自己高举的手,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好半晌,他的脸色接连变换了数次,才有些恍惚地垂下了手,对卢氏道:“你出去吧,往后书房里不必你来打扫了,自有小莲和小丽。”
小莲和小丽就是蔡生带出来的两个婢女,皆生得娇俏婀娜,虽然没有十分颜色也颇有几分动人之处。
最重要的是,她们年轻鲜嫩,在蔡生眼中自然比卢氏强的多。
卢氏已有两子,自然不会把这两个小丫鬟放在眼里,她恼怒的是蔡升对他的态度。
她觉得自己为蔡家生儿育女,平日待奉公婆也十分殷切恭敬,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蔡生就算不喜欢自己了,看在这些份上,也不该露出明显的厌恶之色。
这是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不愿意给她,让她怎么忍得了?
就像今日,自己替他收拾书房,他半点不念自己的好,因为一册书把自己排喧一顿。
卢氏心里的恼怒再也压制不住了,头一次没有低声下气地试图解释,甩手就走了出去。
徒留蔡生一人在书斋里,先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那册《汉书》,再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那《汉书》,脸上时而迷茫时而惊恐,慢慢的又露出几许痴迷之色。
痴迷之色一露,他很快就把方才的心里那点疑虑全部抛之脑后了。
如果他的意志再坚定一点,就会发现,刚才的自己很不正常。
他是个才子,也自认是个君子,平日里奉行的就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有好男不和女斗。
但是当卢氏失手将藏着他秘密的《汉书》落在地上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愤怒简直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弯腰将那卷《汉书》捡了起来,仔仔细细把翻折的地方都申平,并用镇纸压好。
只见书封上写着“第八卷”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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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卢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又过了三天,她再来给蔡生送东西的时候,就觉得蔡生的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不大好的样子。
到底是自己的丈夫,卢氏虽然心里埋怨他,但那是因为因着想要跟他和好如初,才会生出埋怨之心。
因而,见蔡生气色不佳,便担忧地询问:“相公可是身体不适?要不然我让王妈到城里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但蔡生却觉得自己身体比以往更加轻健,觉得卢氏是在诅咒自己,当即就斥责道:“无知蠢妇,莫要胡乱生事。若是累得父母担忧,就都是你的罪过!”
他如此疾言厉色,卢氏有些畏惧。又因着心里一只藏着的怨气,卢氏有心让他多受点罪,回到家里权当没有这回事。
公婆问起,她只说一切都好,只是两个丫鬟眼含媚意,不怎么勤快。
蔡母只当她是受了丈夫冷落,看丫鬟不顺眼,急忙安抚了她几句。
对于这个儿媳,他们二老一直十分满意。只是他们满意也没用,儿子不和儿媳亲近,他们又有什么法子?
只能平时多开导开导儿媳,让儿媳多想想儿女,不要将过多的心思放在丈夫身上罢了。
可以说,卢氏之所以能忍下去,多是看在二老的情分上。
又过了三日,卢氏再去送东西时,蔡生已经是双颊凹陷,面如金纸了。
这回不等卢氏开口,近身伺候的小厮和丫鬟就主动来找卢氏,战战兢兢地请卢氏到城里找大夫,给蔡生看病。
见蔡生的情况严重了,卢氏心里也有些害怕,因惧生怒,把丫鬟小厮骂了一顿,“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相公都病成这副样子了,也不知道回家禀报一声。”
丫鬟小丽胆子大,顶着卢氏的怒气怯声道:“奶奶,不是我们不去禀报,而是少爷不让。少爷说了,谁敢说他有病,就要拿了发卖。”
卢氏心知他们只是在推卸责任而已,心里又怒又恨,冷笑道:“到了这个时候,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当真是蠢钝如猪!你们也不想想,若是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到了老爷太太那里,莫说是发卖了,便是打死了你们也没处说理。”
四人原本想着,自己是听从蔡生的吩咐。
如今听了卢氏的话,才真正知道害怕了,浑身哆嗦着跪了下来,磕头乞求道:“奶奶救命,奶奶救命!小的们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