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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宋胤珝心烦意乱把折子往案上一扣,起身大步走到了门边,但又终是停住。
“让人把她送回去,”他沉声说,“架也要给朕架走!”
常禄默默叹了口气,应着声去了。
然而半个时辰后,常禄又进来叫了他一声。
宋胤珝以为宋月临又闹性子了,便皱眉道:“公主怎么了?”
“不是公主,”常禄道,“君上,天御司的八位长老求见。”
他闻言,蓦然一怔。
***
那个下着雨的午后,承乾殿大门紧闭,宋胤珝屏退了左右,没有人知道殿中的九个人在谈论着什么。
只有常禄知道,八大长老离开后,宋胤珝的脸色十分难看。然后,他“失手”打碎了一只茶盏。
紧跟着,宋怀璟又来了,而且这一次他还不顾殿外宫人阻拦,径直闯了进来。正揉着额角皱着眉的宋胤珝看见他,愕然的情绪自眸中一闪而过,旋即冷了下来。
“朕说过,不见任何人。”他语声沉冷,听起来更像是警告。
但宋怀璟居然还走了上来,对他说道:“君上,你不能杀谢蕴!”
常禄惊了,连忙退出去关上了殿门。宋胤珝怒睁着眼睛看着宋怀璟,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失望愤怒。
“宋怀璟,”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难道连你也敢将朕不放在眼里了?!”
宋怀璟一愣,略一迟疑,但随即仍劝道:“君上,谢蕴真的动不得。”
“朕当然知道他动不得!”压抑了许久的怒气和说不清的自嘲情绪顷刻间全都涌了上来,宋胤珝咬了咬牙,说道,“他居然留了一手,而朕居然忽略了他辞官是要经长老议会的!眼下他不仅仍然是天御司少卿,还事先已发令召集了八长老议会。刚才那些人都来告诉朕不能动他,现在连你也来警告朕?”
宋怀璟压根不知道这其中的因缘,他只是从百里青凤那里得知了一个秘密,所以心知宋胤珝心思的他生怕事件不可挽回才急急赶来劝阻。
“不是,君上,你听我说。”他忙道,“谢蕴和小皇姑的命是绑在一起的,你若杀了他,小皇姑也就活不了了!”
因为急怒攻心而感到心口有些不适的宋胤珝闻言,怔了怔,脸上的表情都凝住了一般。
殿外雨声未歇,但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你说什么?”
***
这天黄昏,宋月临正躺在椅子上,似有些出神地望着天上火红的霞光。然后,宋胤珝匆匆走了来。
“朕问你,”他不等她起身行礼,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脸色苍白地紧紧盯着,“你的眠蛊怎么解的?”
宋月临只用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于是,她很平静地回道:“君上若是听了同命蛊那件事来的,那确实是没错的。”
他像是突然定住了,呆呆地看着她,松开手一时站立不稳连连后退了两步。
但宋月临只依然平静地看着他,说道:“所以君上,永章只求你两件事。放过其嫣,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若是谢蕴不在了,请把我和他葬在一起。”
宋胤珝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转过身慢慢走了。不知为何,她看着他的背影,竟觉得那脚步竟好像有些跌撞。
宋胤珝在承乾殿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当光明透过窗纸洒落进来,他慢慢走到门口静静望着晨光,望了许久。
然后,他对常禄说:“去天御司。”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觉得这短短的一段路途竟这么难行。但他终究还是站在了天御司的门外,且要去见那个终于赢了自己的人。
谢蕴正坐在了抚琴阁的水榭里煮着茶,不知也是一夜未眠,还是起得很早。宋胤珝走过去,坐在了他面前。
“你想要什么?”宋胤珝并没有接他递来的茶,只沉静地看着他,如是问道。
谢蕴一如从前那样从容地回望着他,淡淡笑道:“于朝堂之上,我别无所求。君上想要谢蕴的命,我不能给,因为我还有想要活着好好珍惜的人。但是作为交换,我可以离朝。”
宋胤珝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却又凉凉地疑惑看他:“你肯为了她放弃一切?”
他笑了笑,拿起面前的茶杯随手将已经冷掉的茶水倒掉,然后拎起茶壶重新慢慢往杯中斟着茶:“我与君上不同,想要的从来都不在这朝堂之地。”他说,“我已得到了这世上最难拥有的,旁的东西可有,亦可无。”
话音落下,他略略一顿,又意味深长地抬眸看着他,一笑:“天御司也不会因为少了一个谢蕴就倒下去,毕竟当年我也是被这百年的神院用它自己的规矩选出来的继任者。”
宋胤珝听出了他的意思,但这番谈话却令他心里闷闷地钝痛无从发泄,让他久久无法出言说些什么。
沉默了许久后,他才像是终于找到一些清晰的理性,问道:“你打算让谁接替你?”
谢蕴似乎也不意外他会问这个:“这要看长老会议如何决定。君上应该知道,这种事我不过只能提个建议。”
廊外的翠鸟开始叽叽喳喳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阵晨风吹过,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宋胤珝静静看了他片刻,说道:“若朕猜得不错,你即便退下了这少卿之位,也迟早会入席长老会。以你在天御司的地位,这不过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