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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镀没耐心等他,把头盔摘下来往车把一挂,照着定位爬上楼。
李寄的出租屋在八楼,老小区没电梯,梁镀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爬上去的,他站定在面前这扇锈迹斑驳的铁门前,抓住横杆,使劲往外拽了一下,门顶晃动着降下来铺天盖地一层灰,但没有松动的痕迹。
梁镀倒没喊两声什么,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和打火机,先悠哉游哉给自己点上,叼着烟,把打火机照准锁孔烧了一会儿。
经理喘着粗气从旁边爬上来,撑着满是灰的扶杆,累得要死要活。
梁镀晃了一下嘴里的烟,看烧得差不多了,从后裤腰的口袋里拿出一根铁丝,捅进锁孔里,摸索着转了两下,手感不对,又换了个角度对准方向。
“你还会这招?”经理傻眼:“你以前在谁家当保安?”
梁镀按住锁孔往里一顶,咔嚓,门开了。
几乎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记拳头猛地从屋内冲出来。
梁镀反应迅速地截住,毫不客气地给他怼了回去。
经理当场吓得不敢动弹,梁镀大步走进屋子,把门使劲一甩,门撞在墙上又弹回去,“砰”的关了个严实。
屋里被厚实的窗帘遮蔽,昏暗潮闷,一股酒精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异常刺鼻,梁镀扫视了一圈地上的狼藉,在盒饭、酒瓶、包扎伤口的纱布之中,精准捕捉到了一条绳子。
他看了眼攻击自己失败后,又坐回地上的李寄,他脑袋上缠着一圈白纱布,额角有明显凝固的血块,整个人面色灰白,嘴唇紧抿,像被抽筋扒皮的一截枯木。
梁镀不想跟他计较刚才那一拳,蹲下来,捡起那条绳子看了看。
凭他的经验来讲,如果没错的,这应该不是专业绑架用的尼绳,而是一种加固的棉绳。
这种棉绳不会在手腕上留下伤痕,虽坚固,但疼痛等级不高,多用于.....床上情趣。
凌乱的房间、受伤的李寄、事后的绳子,眼前这一切....属实有点难看。
梁镀没忍住,嘴里发出声啧。
李寄眼尾冷冷扫过来,开口时声音沙哑:“你再?”
梁镀:“啧。”
李寄爬起来就往他身上扑,梁镀往旁边轻松一躲,李寄狗吃屎一样趴在了地上。
经理被关在门外,听到他俩的动静心急如焚,不停拍打铁门,嚷嚷着梁镀把他放进去。
梁镀抬脚要走,李寄突然抓住他脚腕,沉着嗓子说:“别动。”
他脸埋在臂弯里,没有抬头直视梁镀的资格,面对这荒唐而不可告人的一切,却依然警告他。
别动。
屋外经理仍在叫嚷,屋内却一时安静下来。
梁镀眯起眼,嘴里的烟很久没动,灭了。
他不知道李寄这几天遭遇了什么,有没有冲动上了别人,或者被人当狗一样操着玩,更不关心他是被迫还是自愿,但此时此刻摆在眼前的一个事实是,李寄在向他暴露紧张。
那么嚣张又无所畏惧的一个人,仅仅因为一条绳子,在向他暴露紧张。
可笑。
梁镀的目光渐渐聚焦到那条毫无生气的绳子上,物虽然是死的,背后的人却是活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很明显,李寄在逃避绳子背后的东西。
从一开始遮掩脖子上项圈的印记,到现在逃避这条绳子给他带来的一切,尊严、阴影或者.....某个人。
他没有表面那么放荡洒脱,李寄这个人,怂得很。
梁镀又慢慢蹲下来,蹲在离李寄只有一掌之远的上方,盯着他受伤的脑袋看了好一阵儿。
就在李寄双手抵住地面,准备把自己撑起来的时候,梁镀起身,一脚踩在了他后背上。
“趴回去,”梁镀偏头把烟一吐,脚上狠狠使力:“起不来就别逞能。”
李寄低低地说:“我起得来。”
他声音太小,梁镀听不清:“什么?”
“我起得来。”李寄音量很低,像在自言自语,但又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坚定:“早晚的事。”
梁镀松开脚,李寄单膝撑地,扶着大腿缓慢站起来。
梁镀为他这份坚强鼓了两下掌,看得好笑:“要哭了?”
“不至于。”
李寄一步步挪回沙发,坐下,拿出酒精棉片和纱布,冲梁镀比了个慢走不送的手势: “我暂时哭不出来,也死不了,谢谢你关心,看够热闹就早点回家吧。”
他说着就解开了头上的纱布,一圈一圈,迟钝而小心翼翼,好像没有直面如此巨大伤痛的勇气,又不得不逼自己去面对。
伤口即将露出来的前一秒,梁镀果断转过了身。
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嗤笑了声,走向门口离去。
第9章
带薪休假爽不爽,梁镀的答案是,还行。
在出租屋看了一场见不得光的幕后戏,然后拿着照发不误的工资,享受经理许诺的两天半假期,梁镀行程的第一站来到了乡下老家,看望年迈的父母。
经年未见,空手而归不成体统,他单手提了三箱白酒,反手把一盒燕窝背在肩上,穿过胡同巷口,见大院的门敞开着,便趁机溜了进去。
大院内部景竹林立,一条石路小道被鱼池包裹,沿路走,池子里的鱼便摆着尾儿簇拥上来。
梁镀从十八岁离家到如今二十八,国外刀尖舔血十年,阔别双亲也是十年,临走前大院里还是一片荒芜空寂,这些日头过去,倒是翻修成一片好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