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色 第65节
孟燕德看见兄长进来,先喝完药将药碗交回给宫人,让殿里的宫人都出去,然后才开口道:“哥哥去见过陛下了?”
孟季廷“嗯”了一声,坐到她床边的椅子上
孟燕德靠回身后的大迎枕上,叹了一口气,道:“兄长不必伤心,也让母亲也不必为我小产的事情难过,是我和那个孩子无缘。”
说着又想到青樱去世前的那些话,又接着道:“我不怪任何人,兄长也不必责怪任何人。”
“是我识人不清,一意孤行非要进宫,一切均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就算不是青槿,也会是别人,皇帝不会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她又想起皇帝登基之前,他和她说的话,他说希望她以后能多为他生几个孩儿,男孩像他,女孩像她。如今想来,只觉得嘲讽。
孟季廷对她道:“好好把身体养好,把二公主和四皇子照顾长大。”
孟燕德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道:“从前我总是让你们担心,以后不会了。”
孟季廷并没有在福宁宫逗留太久便离开了,他也不擅长安慰人,除了嘱咐宫人好好照顾她之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回到府中,进了书房,他将纯钧找了过来:“你去将白大夫叫进来,给庄姨娘诊诊脉。”
如果那些令人小产的东西真的是她带进去的,她也怀着身孕,那些东西不可能不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损害。
纯钧不解道:“爷,庄姨娘的脉都是隔五日诊一次的,庄姨娘前两日刚诊过呢,大夫说她身上没什么不好的,小主子也一切大安。”
孟季廷道:“那就再诊一次。”说着仍是不放心,又道:“多请几个大夫过来给她看,将宫里的太医也请过来一起诊。”
纯钧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紧张的样子,又想他或是被庄娘娘难产的事情吓着了,于是道是,出去请大夫去了。
孟季廷吐出一口郁气,背着手,抬头看着往日挂着画,如今却空荡荡的地方。
他又将小厮叫了进来,问道:“昨日那幅画你们放哪儿去了?”
小厮回答道:“承影大人和小的说,等爷冷静过来后,那画爷必然还是要的,所以小的将画拾捡了起来,送到外面画坊去修复去了。”
孟季廷也不恼承影私自揣测他的心思,道:“修好后挂回去。”
小厮道是。
这时,又有下人过来向他禀报道:“爷,郑妈妈已经来了。”
孟季廷点了点头,对他道:“将她请进来吧。”,说完挥挥手,让另一个小厮出去。
第八十章
世子如此,究竟是防着她呢,还是防着宋国公夫人。
郑妈妈进来后, 先对孟季廷屈膝行礼。
孟季廷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对她道:“奶娘先坐吧。”
郑妈妈道了声是,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但却只坐了半个身位, 然后问道:“爷, 不知您请奴婢过来,是有什么事?”
孟季廷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顿了一会, 才开口道:“奶娘如今有女有子,又有孙儿,正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我本不该麻烦奶娘。但我这里,实在是找不到信重的人, 所以才将奶娘请进来, 想请奶娘重新进府来,帮我照看一个人。”
郑妈妈听着心里动了动,已经猜测到他想让她照看的人是谁了。
之前世子爷就已经找过她, 庄姨娘初初怀孕时,便想让她重新进府照顾她。
只是那时她的儿媳将要生产, 且她如今在外面有儿有孙, 儿女孝顺,正是享受的时, 因此并不大想重新进府来伺候人, 那时世子爷倒也没有勉强她。
如今世子爷再提起这件事, 可见他是真的找不到合适的人了。
郑妈妈看着眼前一脸愁色的人, 明明是执掌千军的人, 却为后院的事情忧心忡忡。毕竟是自己奶大又带大的孩子, 托大点说,也相当于她的半个儿子,郑妈妈也有些心疼他
郑妈妈叹了口气,问道:“爷是想让奴婢进来服侍庄姨娘?”
孟季廷点了点头,道:“她犯了点错,如今被我禁足在院子里,奶娘进府来,替我看着她。”
“她现在怀着身孕,也防着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看我如今与她生隙,便在东跨院里动手脚。还有我母亲那边,她如今对青槿心生不满,恐会拿她出气。墨玉、绿玉两人都年轻,遇事经验不足,需得有个年长资历足的人替我在东跨院里镇着。”
郑妈妈心想,这明面上是说让她看着她,实际上还是想让她保护庄姨娘。就连如今这禁足,恐怕也是为了保护庄姨娘更多。
郑妈妈也算是看着青槿长大了几年,如今又见自己奶大的孩子为她愁眉不展的样子,狠不下心来拒绝。
郑妈妈问道:“爷想让我什么时候进府?”
孟季廷脸上松了一口气,忙道:“奶娘家里若是没有别的事,明日就进来吧。”
“行,那我今日就回去收拾收拾,也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明早就过来。”
孟季庭有些郑重的看着郑妈妈道:“奶娘,我就把青槿交给你了。”
“爷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动东跨院分毫,就是国公夫人身边的人,我也拦得住。”郑妈妈对他保证道。
到了第二日,郑妈妈简单收拾了东西便进了府。
她先去正院给胡玉璋请安。
胡玉璋听到她的名字时,心中微是讶异。她自然是知道郑妈妈这号人物的,她是世子的奶娘,虽然已经不在府里服侍,但也是世子爷尊敬的人,她自然也以礼相待,平时年节让人送去的礼物和赏赐都必不可少。
袁妈妈也是惊讶,道:“这老东西,平日看她有子有孙万事足的模样,可是听她说过不愿意再进府伺候人的,如今怎么又进府来了。”
胡玉璋将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对丫鬟道:“将她请进来吧。”
郑妈妈进来后,规矩的给胡玉璋行了礼,道:“奴婢见过夫人。”
胡玉璋客气的让人将她扶了起来:“奶娘快起来吧。”
然后请她坐下,看着她手里挎着的包袱,又笑问她道:“奶娘进府来,可是有什么事?”
郑妈妈也微微的对她笑,恭敬道:“奴婢如今闲着,想进府找份事情干。所以昨日求了世子爷,世子爷与奴婢说,正好庄姨娘禁足在院中,需要人看守,便让奴婢去干看守庄姨娘的活儿。”
“夫人是院子里的主母,奴婢进府来,所以先来给您请安。”
看守?可真会找词儿,世子不就是找人进来护着东跨院。胡玉璋微微侧过头去,掩下心中的不满。世子如此,究竟是防着她呢,还是防着宋国公夫人。
胡玉璋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茶,然后将茶盏双手握在手里,顿了一下,才道:“既然是爷的吩咐,那奶娘便去吧。”
郑妈妈道是,又告了退,然后才去了东跨院。
东跨院里却是连绿玉都不知道郑妈妈今天会进府来的,有些讶异的问道:“娘,您怎么来了?爷不是不让任何人进东跨院来吗。”
郑妈妈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是世子爷让我进来的,以后我在东跨院里伺候。”
绿玉还没反应过来,心中疑惑,她娘可一直都说不愿意再进府伺候人的。
墨玉倒是十分高兴,笑着与她道:“郑妈妈,您来了可真是太好了。”说着接了她手上的包袱,一边道:“您快坐,我给您倒杯茶。”
郑妈妈摆了摆手:“茶就先不喝了,姨娘醒了吗?醒了我就先去给她问个安。”
墨玉道:“醒了,醒了,现正在用早膳呢。”
郑妈妈点了点头,往屋里走去。
里面青槿正端着碗,用勺子舀着一碗粥小口的喝着。
见郑妈妈进来给她请安,面上微有讶异,放下手里的碗勺,用帕子擦了擦嘴,问她:“是爷让您进来的?”
郑妈妈道是。
青槿没再多说什么,让人搬了张凳子请她坐下,然后道:“我和妈妈也好些时间没见了。”记得上一次见她,还是她十五岁及笄的时候,孟季廷请她进府来给她做正宾。
说着不由无奈的笑了笑,对她道:“妈妈能进府里来陪我,我是很高兴的。只是你看我现在,被禁足在院子里,以后也未必能出得去,不能让妈妈跟着我享福,以后倒要让妈妈跟着我受冷落。”
郑妈妈对她道:“姨娘千万别说这些丧气话,爷还是顾念着您的。您呐,就好好的养胎,将小主子平安的生下来,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
青槿淡淡的笑了一下,心中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他们那天吵得那样厉害,把该说的不该说的最狠的话都说完了。那之后孟季廷再未进过东跨院,或许他以后也不会再想见她。
她觉得这样也挺好,他们之间,她心里横着姐姐的命跨不过去,他心里也哽着一个孟燕德,彼此心里都有隔阂,不见比见了相互仇恨的好。
孟季廷不会放她出宋国公府,以后她就一直待在东跨院,直至老死,也没什么不好。
青槿让人将桌上的早膳都撤了下去,大约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她虽然被幽禁,但一应吃食用度与从前并无二致。
青槿又对郑妈妈道:“我让绿玉帮妈妈一起收拾住的房间吧。”
于此同时,紫棋牵着娇娇,在东跨院的门口,对着里面的绿玉招了招手。
绿玉跑过来,问道:“紫棋姐姐,你怎么来了。”
紫棋将手上的绳子递给她,摸了摸娇娇身上的毛,对她道:“这是姨娘的狗,你牵进去,姨娘看到了也会高兴一些。”
自从青槿怀孕后,孟季廷不让她再碰狗,于是娇娇便交由蓝屏和紫棋临时照顾着。
而已经成年的娇娇已经是个大块头的狮松犬,大概有四五十斤重,长得肌肉发达,凶狠威武,不认识的人看见了都会有几分害怕。
绿玉看着这么大块头的狗,心中就有些发憷,不敢伸手牵绳。
紫棋对她道:“别怕,它虽然看起来凶狠,但对自己人不凶的。”
绿玉这才接过狗绳,将狗牵了进来。
紫棋又叮嘱她道:“娇娇虽然温驯,但你们平时也要看好了,别让它冲撞了姨娘。”
绿玉一边点头说好,一边问道:“爷原来不是不让狗近姨娘的身吗?您现在把它牵到东跨院来,爷不会生气吧?”
紫棋垂下眼,摸了摸狗狗屁股上的毛,没说话。绿玉很快就反应过来,没有爷的吩咐,别人自然也不敢将狗往东跨院里送。
绿玉道:“我这就将狗牵去给姨娘看。”
紫棋进不去东跨院,看着他们一人一狗的走远,又看了看青槿房间的方向,这才站起身,准备回去。
在抄手游廊里,看到纯钧领着白大夫走过来。紫棋拦住他,拍了拍他的手,声音有些凶的道:“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纯钧让大夫等他一会,这才走过去,笑眯眯的对她道:“怎么了,紫棋?”
紫棋瞪着他:“我问你,爷准备把青槿关到什么时候?”
纯钧道:“这我哪儿知道?”
“你不是整天跟在爷的身边吗?你就不能探一探爷的口风,顺便再帮青槿说两句好话。”
“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呢,谁敢触这个霉头,院里的人连姨娘的名字都不敢提。”
说着看着紫棋,又道:“我知道你和庄姨娘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好,不过你现在还是不要在爷面前提起她,或为她说话的好,不然肯定要挨骂。且要我说,爷现在将庄姨娘禁足在东跨院,也是为了她好。”
紫棋“呸”了一声:“我看应该把你幽禁起来,然后也说是为了你好。”
紫棋瞥了他一眼,故意道:“算了,你不肯帮我在爷哪里探口风,我找承影去。他人机灵,肯定不会像你这样死板。”说着就要走的样子。
纯钧连忙拉住她,道:“好了,我帮你去问就是。”
说着又拉了她的手臂,笑着道:“我昨天在街上给你买了一支簪子,放在我房里。我现在有事,等我忙完,我去找你,再把簪子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