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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在静谧的黑夜之中,压过了窗外的蝉鸣,显得格外明显。
无法忽视所闻、所触、所感,凌烟心头的烦乱愈发纠杂,却也只能暗自在心内下狠心,再也不与顾重同一张床。
直到外面早起的鸟鸣响起,凌烟才带着熬了彻夜的疲惫彻底失去意识。
——明天一早就让家政来清洁。最好把所有客房都整理出来!顾重想睡哪间就睡哪间!
这是她最后,也是最真挚的想法。
等凌烟悠悠醒转过来,温热的被窝显得很是空荡,手能触及的另一半床铺明明空无一人,却有着曾有人躺过的痕迹。
躺在床上又朦胧了片刻,她才渐渐回忆起昨晚来。
顾重被她带回了家。
两人同床共枕了一夜。
没有发生其他的什么事情。
凌烟缓缓坐起身,按亮了床头的台灯,打开置于床头柜上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厚重的窗帘遮光效果极好,外面的光亮一丝都透不进来,极易让人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说起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已经有许久没有如此放纵地睡过懒觉了。
懒懒起身下床,凌烟披上一件薄薄的白色针织开衫,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明媚而晃眼的日光穿过透明的全面落地窗玻璃,照亮了整个房间。
凌烟应激性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来,眼中的朦胧睡意褪去,重又是一片清明。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打开红木制成的厚重房门。
出门走到栏杆边,向下一眼望去,她就正看到已换上一身清凉短袖常服的顾重,正坐在一楼餐桌边看报。
似乎听到了楼上的响动,顾重抬起头向楼上望来,眼睛弯成一道好看的幅度,话语中满是愉悦。
“凌小姐,你醒啦?”
看到桌上的各色菜式,凌烟不由得有些讶异,今日她并未叫住家保姆来。
“这些菜?”
“我做的,凌小姐来尝尝,合不合口味?”
顾重一副献殷勤的模样,如果她身后有尾巴,此时摇得一定很勤快。
“没想到,顾小姐竟然还有着堪称大厨的厨艺。”
走到近前,凌烟方才细看到顾重所做的菜式。
只是简单的三菜一汤,却极为用心。
一盘绿油油的白芍菜心,根根分明的菜心在酱油点缀下显得很是可口。
滑蛋虾仁,处理得极好的蛋液滑嫩无比,包裹住红色的大虾仁,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皮黄肉白的白斩鸡,砍成一段段再拼成原来的形状摆在盘子里,葱段打花作为镶边,旁边配以一盘酱油,令人食指大动。
玉米排骨山药汤,黄澄澄的玉米与白色的山药互为点缀,切得均匀而恰到好处的小排夹杂其中,熬住了许久,一拣便会骨肉分离。
这做菜的功夫,若不是专门拜师学过,少说也得有十年的厨房经验。
“少小离家,异国他乡吃的也不合口味,也没那么多好吃的中餐馆。索性就自己弄了,不过都是些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凌小姐口味。”
顾重谦逊中带着自得,当真如同翘尾巴的大狗,令人忍不住想如愿给她一番夸赞。
对于他们这些豪门子弟来说,会做饭确实是一项极其了不得的技能。
凌烟也没想到,顾重也有为她洗手作羹汤的一天,这是她从未料想过的意外之喜。
“顾小姐耗费心神所做,怎会不合口味?”
难得褪去正经,凌烟回以了一句甜言蜜语,直哄得顾重心花怒放,当场夸下海口。
“若是凌小姐喜欢,那我今后可以常为你做。”
“顾小姐,这是准备当全职主妇了吗?”
凌烟顿了顿正舀起一勺汤的勺子,抬眸问道。
“目前情形还是一片混乱,我也还需要梳理一下现在的局势。
总不能凭着一腔热血就冲出去,只会呐喊可干不出一番事业。
想来,近期也是闲来无事,为凌小姐做几顿饭还是可以的。
况且,作为凌小姐的女朋友,总该尽到一些妥帖照顾的责任,不是吗?”
顾重晃了晃手中的报纸,表示自己并不是打算不务正业吃软饭。不过说到后来,她俯身向前凑来,语气又变得暧昧起来。
“可惜了,如果顾小姐愿意,吃软饭也不是不可以呀。”
自昨晚摸清了顾重的套路,这次凌烟不仅没有瑟缩,反而借用顾重的话语反击了回去。
这下倒是打了顾重一个措手不及,让她怔愣了片刻,才徐徐回道。
“新签的欠条躺在凌小姐的书桌里,我实在难以心安,还是得挣钱还债——总是欠着女朋友的钱,这话说出去很是丢面,不好听的。”
一来一回,两人勉强打成了平手。
相视一笑,餐桌上便恢复了应有的礼仪,再无交谈,只余下碗筷清脆的碰撞声。
“顾小姐的厨艺极好。”
餍足地放下喝得一干二净的最后一碗汤,凌烟给予了一个中肯而诚实的评价。
“桌上的空盘也是这样告诉我的。”
顾重挑眉说道,带着理所应当地自信。
“顾小姐,我稍后有些事情想与你说。”
凌烟看了看顾重放在桌旁的报纸,上面偌大的标题仍然是关于顾家的破产,依稀可以看到媒体专家对于顾氏旗下各式企业归属的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