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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条不知道去哪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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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车沿着森林公园外围又开了十分钟后,右转开上了铺着地砖的辅路,随后绕过路中间的喷泉开到小区正门。
    岗亭的保安出来敬了个礼,挡风玻璃后插着一沓通行证,宋霁辉翻了翻,抽出其中一张出来放在最上面。保安看了一眼后,又敬了个礼,随后拦在他们车前的道杆缓缓升起。
    小区私密性很好,外围都是茂密的树丛,让人从外面的马路上无法窥视。开进小区才看见一栋一栋灰色屋顶的建筑错落在道路两边,今天天气不太好,土黄色的外墙看着发灰。而每一栋别墅一楼的院子外都是篱笆和树丛,遮去了邻居的视线,保留了主人的隐私。
    “去哪?”纪月好奇地问。
    “来看看我的朋友,他们是一对夫妻,做建筑设计的。”
    纪月发现宋霁辉似乎很久没来过了,他开得很慢,视线扫过每一栋楼外墙上的数字。
    “他们人很好,一会你就知道了。”
    “宋霁辉,你是不是忘记别人住哪了。”
    他听到她的话,抿着唇,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嗯,忘记了。”
    又拐过一个弯,几栋小楼之后出现了一栋特殊的建筑。一楼院子外篱笆和树丛统统不见了,换成黑色的栅栏,栅栏上开了很大的一个门,正敞着。
    纪月多看了两眼,便听到宋霁辉说,“到了。”
    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南方的四月,正式万物复苏,一盆盆的玛格丽特开得正好,主人大概偏爱这种草花,各个品种的玛格丽特种了十几盆。
    “阿ken,小宋来了。”
    女主人站在廊下,她一头短发,穿着简单的体恤和休闲裤,看着很利落干练。
    过了一会,从屋内走出男主人,戴着眼镜,手里抱着一只黑色的猫,看到他们,便笑着说,“等你们很久了噢。”说话口音是福建地区特有的软软糯糯的感觉。
    纪月落在后面,宋霁辉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身边。“这是阿ken和洁瑜,这是我女朋友纪月。”
    “阿ken一早就在问你们什么时候来。”
    男主人怀里的猫似乎不习惯外人的到来,喵了一声,从怀里跳下,往屋里跑去,主人便引着他们往屋里走。
    从院子进来是客厅,有一个很大的吧台,吧台对面是长条沙发,和大小不一的茶几,而吧台后面那面墙上的置物架上,又收纳着各种咖啡豆的袋子。纪月感觉不像是家,更像是咖啡馆,她忍不住细细打量看到的一切。
    洁瑜像看穿她的心思,笑着说,“我们把家里打造成一个社区咖啡馆的概念,希望朋友可以过来聚聚,聊聊,就像以前在莫干山一样。”
    他们在吧台前坐下,阿ken已经在吧台后面忙碌起来,“小宋,我发现哦,我这里一款埃塞俄比亚的豆子和意大利豆子拼在一起,非常香,做美式的时候,又清爽又有一点酸,层次分明。”他停下手上的东西,对着宋霁辉说,“你今天尝一尝,给我点意见。”说完,他又问纪月,“纪小姐,你也一样吗?”
    “叫我纪月就可以了。”
    纪月每天都是喝公司楼下免费的Manner,她在这点上和大众对互联网人调侃得一样,咖啡喝个提神就行。
    “我随便。”
    阿ken似乎觉得随便这个选择也很好,一边称豆子,一边说,“随便的话,我觉得热拿铁也很好,是我的最爱,它会变得很香又很甜。”
    纪月实在不知道怎么搭话,只能看着身边的宋霁辉,他笑着冲她摇摇头,纪月不理解,还是疑惑地皱着眉看他,他又无声地笑着点头,伸手去握住她放在吧台上的手,拿下来放在自己腿上。
    女主人似乎看出她的窘迫,笑着补了一句,”不用理他,他喜欢咖啡,我们聊天就行,纪月,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纪月环顾四周,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说不出来,她下意识地看向宋霁辉。
    “我的民宿就是他们设计的。”
    听到他的话,她突然有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觉得熟悉,像是设计师的一贯审美,暖色调的木制结构和装饰,看上去温馨又通透。这里墙上的置物架上,还放了很多建筑素描画。
    “我们的民宿在更里面一点,以前我们还住在山上。那时候正好小宋的民宿在装修,大家天天晚上聚在我们店里,一起喝咖啡聊天。所以我们到这里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把客厅变成这样能聊天喝咖啡的场所。”
    “还有另外几个开民宿的朋友,有时候还有客人一起。”吧台后的阿ken也适时地说两句。
    他们聊起以前在莫干山的事,宋霁辉的话也比平日多了很多。纪月看着他,他的笑里、声音里听着很多眷恋和怀念,她突然理解宋霁辉为什么会在莫干山开民宿了,这应该就是他向往的生活。
    纪月的咖啡好了,放在她面前,她轻轻的喝了一口,好像是入口有点酸,但是满口却是甜。
    洁瑜看了眼阿ken,笑着开口,“纪月,我带你去院子里逛逛。他们要聊咖啡了。”
    院子里有个平台,和宋霁辉的民宿里一样,放着藤桌藤椅,坐下时,眼前看到的是连绵的山脉,和灰色的屋顶。宽阔的景致,坐在这,人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这里感觉生活节奏都慢了下来。”
    “嗯,这里是个很安静的小地方。山里多少会有些不方便。”
    纪月想起山里叫不到外卖,也吃不到夜宵。
    “特别是冬天,山里太冷了。”
    “所以你们住在这里?”
    “嗯,这里离杭州很近,开车半个小时就能到,去申市两个多小时。你能在这里工作思考,又不至于离城市太远。”
    “精神上,也很安静。”纪月轻轻地说。
    洁瑜笑了,“怪不得宋霁辉会喜欢你。”
    纪月笑着摇摇头,“只是我出生在一个很小很小的镇子上,比这里小很多很多。”
    她们俩聊着聊着,又聊到住在山下的趣事,洁瑜说,“这里唯一的缺点,大概是蛇出没。”
    “你会在微信群里看到物业发的通知,哪边有蛇出没,请业主注意安全。”
    “有一次好几条蛇就在门口那边盘踞,物业在那边抓蛇,出入口临时封闭了,你从来没在小区里同时看到过那么多人和车。”
    “阿ken说,那天家门口那条路在导航软件里都变红了。”
    “排在后面的人看怎么堵得一动不动,忍不住下车看,下车了之后又社恐起来,不敢跟其他业主问话,只能面面相觑”
    纪月想象了一下,这样一个安静的住宅区,突然同时出现那么多人和车,确实挺荒诞有趣的。
    宋霁辉从里面走出来,他走过去,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们在聊什么?”
    纪月看到是他来了,笑着说,“聊到小区里的蛇。”
    宋霁辉也笑了起来,他低头对着她说,“这个小区装修的话,还要给装修队买蛇咬的意外险。”
    阿ken跟着后面出来,“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
    宋霁辉放在纪月肩膀上的手,轻轻捏了捏,“我们早点回去吧,怕高速堵车。”
    他们两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宋霁辉的车越开越远,洁瑜问他,“小宋要把民宿卖了?”
    阿ken和洁瑜说了书房里的对话,洁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完之后,忍不住说了句,“这次为了离婚愿意出那么多钱,就怕这个女孩子不肯原谅他,最后人财两空,就太折磨了。”
    “你帮我留意一下吧,老刘挺好的,希望新的老板能够继续用他们。”宋霁辉顿了顿,书房的窗外正好能看到院子,他看到纪月坐在那的背影,“越快越好吧,价格可以谈。”
    阿ken叹了口气,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有点惆怅,“我早和你说了噢,这个事情几年前就该了断的,当断不断,自食其果。”
    宋霁辉笑了一下,没说话。
    “老刘前段时间带人来看房子,你这里也要卖了?你到底差多少钱?不如……”
    话还没说话,便被打断,“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
    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意思,阿ken索性换了个话题,“女朋友知道吗?”
    宋霁辉似乎没想到他问起纪月,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回,换对面的人笑了,“你可真的勇噢,这种事情都敢瞒,你就不怕她发现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把视线收回来,低声说。
    宋霁辉心想,他怎么不怕,他每天都怕死了,他怕纪月自己发现,怕别人发现告诉纪月。他害怕做完这一切,纪月还是无法原谅他。
    和纪月同居以后,每天都被这种强烈的负罪感、内疚感、自卑感围绕。他对于梁辀的攻击性,大概就是源自于此,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羡慕梁辀,羡慕他洒脱超然又果决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宋霁辉带着她,并没有直接出小区,七拐八拐在临外一栋别墅前停下。
    他掏出钥匙打开玄关大门,大概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门打开后,一股灰尘与油漆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在前面撑着门,让纪月先走了进去。
    过了玄关是一个开放的厨房,橱柜都已经安装好,看得出来,除了没有家具,别墅的硬装都已经完成。
    宋霁辉跟在她后面,“这里的室内设计师也是洁瑜。”
    客厅已经铺好了地板,盖着厚厚的防护膜,宋霁辉走过去打开通往庭院的落地窗,清新的空气瞬间灌了进来,纪月看出来,房型结构和他朋友的那套一摸一样。
    宋霁辉一个人走进院子,“院子比洁瑜他们家的还大,”他回头对纪月说,“你想养几条狗都行。”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狗?”
    “每次去滨江散步,你都要在狗公园那看很久。”说完,他朝着隔壁邻居家的院子喊了起来,“叮叮,铛铛。”
    纪月随着他的声音,也歪过头去看,两只白色的拉布拉多正从邻居家的屋子里跑出来,然后狗头艰难的从栅栏的缝隙中伸了出来,样子煞是可爱。
    纪月看着笑了起来,满脸都是喜悦。
    “这里基本上每家都有狗,它会交到很多好朋友的。”
    纪月一边看着一边笑着点头,“这个主意听着很不错。”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我觉得这里不错啊,就像洁瑜说得,适合你的生活状态。”
    她看到他双手插着口袋站在院子里,身后是郁郁葱葱的山脉,他的身型挺拔,让纪月想到莫干山上的竹林。
    他的视线从邻居家的狗身上收回来,转而落在纪月身上,目光灼灼,“你觉得怎么样?”
    纪月突然觉得,这次宋霁辉问得格外郑重,好像自己接下去的意见,能左右很多事。她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觉得挺好的。”
    阿ken知道他想卖这套别墅,笑着揶揄他,“当年不卖,这两年武康涨成这样,你现在就是多给了好几百万出去。”
    宋霁辉却好像不以为意的样子,“如果她喜欢这里就不卖了,我直接把这里的房价折成现金给了。”
    阿ken挑挑眉,继续揶揄他,“现在那么大方哦,当年怎么不直接给了。”
    宋霁辉看向窗外,纪月还坐在那里。一阵笑声传了进来,他想到第一次在民宿里见到她,她说,我是老板的老板。大概因为现在觉得一无所有也没关系了,梁辀不就这样做了么?
    临走的时候,阿ken拍拍宋霁辉的肩膀,“民宿的事我会帮你留意的,还好当年留了个心眼,不然你真被扒了一层皮噢。”
    宋霁辉终于也忍不住自我调侃,“其实现在也差不多了,债多了不愁。”
    “还有噢,你要跟人家女孩子说清楚,不然这样对人家不公平。”
    “纪月。”宋霁辉开口唤住她。
    他看到,纪月站在落地窗前,对他笑了起来,风吹着她的发丝和裙摆轻轻飞舞。
    他原本话已经在嘴里了,却一下失去说出来的勇气,嘴唇只是动了动,再开口时,换成另外一句,“走吧,晚了路上堵车。”
    听到他的话,纪月伸出手,宋霁辉走上前去牵住,两只手十指相交,他紧紧握住。
    如果没有勇气,那只能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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