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苍山洱海旁
在双廊的一家云南菜餐厅里,李小萌看着面前的樊硕,他的身后是洱海波光粼粼的海面,此刻,他正低头看菜单,“你想吃什么?”见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抬头,继续自顾自地翻着菜单。
“樊硕,你不觉得没意思吗?”
“李小萌,别闹了,我什么都随你了,”樊硕放下菜单,眼神里有一丝不耐,不过他仍旧放低了声音,“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7年里发生太多事,她为了他放弃出国,他为了她来到异乡,他们一起攒首付,想买一套属于他们的小房子。可他又遇到公司裁员,那笔首付钱就被拿去了创业。他回来的越来越晚,出差越来越多。她生病时是一个人,过节时是一个人,升职时是一个人默默庆祝,难过时是一个人,做手术时也是一个人,那些一个人的日日夜夜,像走马灯的画片,不停播放。
“樊硕,我们分手吧。”
他猛地把菜单扔到桌子上,“李小萌,我那么忙,都抽空出来陪你了。你还想怎么样?”看见她眼角的泪光,他一下子又心软了下去,伸出手想去替她擦拭,她却躲了一下。
纪月也不知道这种俗烂的爱情电影,有什么好看的,看到这,她听到有人啜泣声,随后那人轻轻地说,“其实,樊硕还是很爱李小萌的。”
在朴素的时间里,多少次,有意无意的,用爱的名义,伤害对方。
王晓那首片尾曲响起,很多人纷纷起身,好像还是刚才那个姑娘,说了句,“他们都爱对方,但是,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已经无法平静地面对对方了。”
姑娘身旁的男友,他搂着她,“所以说,轰轰烈烈的感情,最后都会输给细水长流。”
纪月朝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眼,看到还有人坐在沙发上没动,老板便换了部片子。池边的沙发上人少了很多,看完爱情电影,情侣都走了,现在大部分都是朋友,叁叁两两在喝酒聊天,电影变成其次了。
这次,换成了一部没什么名气,讲古城的恐怖片,雕花门后女鬼穿着红色的秀禾服,音效一惊一乍的。
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她觉得,比刚才的爱情电影好看多了,没发现,腿边的手机,一直在亮。
等到1个多小时的电影播完了,又有一批人站起来。现在池边只剩纪月一个人,和吧台门口聊天喝酒的两男两女。
老板走过来,“你们明天不是要去洱海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纪月抬了抬下巴,“这片子还挺好看的,电影品味还可以。”
在这种诗与远方的地方开客栈民宿的老板,灵魂里多半有点文青的因子,“要不是今天时间太晚了,高低给你播一播我的精选片库。”说着话,他看到她手机亮着,努了努嘴,“手机响了。”说完,他就向吧台那走去了。
她拿起手机,电话已经被挂断了,点开通话记录,都是梁辀的,32个未接来电,她回拨过去,电话立刻就通,他的语气里带着揾怒,“你跑去哪了?怎么电话都不接。”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我在城里找了你1个多小时,你现在在哪?”
“我一直在客栈里,哪都没去。”
梁辀愣了一下,于是,自己都没发现,声音不知不觉就软了下去,“噢,好。”
他回到客栈,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池边的沙发上,正低着头翻着书,池边一盏落地灯,明黄的灯光照在她好看的侧脸上。他站在那,看着她,却没再踏出一步。梁辀工作效率其实很高,更何况他身份特殊,如果他说不参会了,也没人会说什么。他其实一直在躲她,躲自己,当外面天彻底暗了下来,他才反应过来。可当她不接电话时,他又彻底慌了,什么都没想,跑出客栈,在古城里疯狂找她。
现在,他一看见她了,勇气好像又被碾碎在地上。
他想问她,‘纪月,你到底爱没爱过我?还是在那个时间段,我是你最好的选择而已,不然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的感情。’
梁辀甚至觉得,她和梁轩看上去才像真正相爱过。视频里那些话,梁轩毫不掩饰的爱意,她的避而不见,是不是他们才像真正的爱而不得。
她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先是左盼右顾,随后才看到廊下的梁辀,两个人的眼神就这么交汇在一起。这次,谁都没有逃避,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
池边的光洒在她的侧脸上,而他湮没在廊下的阴影里。
纪月突然觉得,他看上去,有些面目模糊。
投影仪的幕布慢慢卷了上去,老板走过来,收拾沙发上的坐垫,他没看到廊下的梁辀,只看到纪月一个人坐在那,随口说了句,“晚上的牛肉面好吃吗?我们这早上有米粉,明天吃吃看。”
梁辀想到自己说陪她去吃晚饭,结果,却是她独自在客栈里吃了,随即从廊下走出来,老板见到是他,“明天早上7点出发,给你们俩拉了个微信群。”
他走到她身旁,低声说,“上去休息吧。”
她点点头,把书放回沙发上,走在他前面,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想去牵她的手,手指动了动,又放弃了。
纪月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梁辀不在,随后,就看到飘荡的纱帘后,他靠在阳台栏杆上,面向古城方向,手指夹着烟,红色的光忽明忽暗。
她在床上躺下,关掉了房间内的灯。
他感觉到身后的灯暗了下去,知道她准备睡觉了,于是,熄灭手里的烟,转身推开阳台门,却看见她根本没睡,而是靠在床头上,看着自己,他舔了舔嘴唇,“我有个东西给你。”
纪月瞬间想到他买的戒指,听到自己心开始猛烈地跳,扑通扑通声炸在耳旁,她想如果这时他拿出戒指,自己该说什么?
‘对不起。’她想说,‘那么久了,我最后悔的就是这件事,我不应该拿生命开玩笑,做这些毫不顾忌你情感的事。’
她看到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房间里没有开灯,只能看到轮廓,“梁辀……”
他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才站起来,向卧室这头走来,阳台上蓝色的月光洒在洁白的床单上,也洒在她的发丝上。他看着他最爱的姑娘,他爱她这么多年,却伤得他最深。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她垂下眼,长条木盒,怎么看都知道不是戒指了,“多彩夹缬的挂帘,我看挺好看的。”他说道。
她扯了下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谢谢你。”她打开盒子,将那副复刻的鹿草木夹缬图拿出来看了一眼,“很好看,我很喜欢。”说着,她又把它卷起来,放回盒子里,随后,下床走到自己的行李箱旁,放了进去。
梁辀紧紧抿着唇,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全程都没再看自己一眼,等她放好东西,“你先睡吧,我去楼下吃点东西。”好像又想到了新的借口,逃避这一刻。
纪月半梦半醒中,翻了个身,感觉到身旁没有人,瞬间,就醒了过来,她看着半边的被褥,还是整整齐齐的样子,一丝褶皱都没有。
她穿上外套,刚推开门,在走廊上就看见了池边沙发上围坐着的人,有梁辀,有老板,还有两个陌生男人。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回到房间里,透过面向走廊的窗户,她看见他们的桌上、脚下摆满了啤酒瓶。梁辀背对着她的坐着,池边的灯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侧,她看见他垂下的左手里,拿着烟,右手握着一个酒瓶。
也许是夜深了,他们说话声很小,不知道在聊什么。
纪月知道,梁辀根本不是热衷陌生人社交的人,放在以前,你很难想象他和陌生人喝酒、聊天,一聊一宿。不过,放在今天,其实就再明显不过了,他在逃避。
她看见他原本靠着沙发上,现在弯腰凑近茶几,熄灭手里的烟蒂,随后又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支出来,左手夹着烟,右手拿过打火机点燃。
她回到床上躺下,看着窗外,古城黑色的剪影后,夜空是忧郁的蓝色的,看着看着,眼泪不自觉地留了下来。
突然间,她听到开门的声音,立刻闭上眼睛,放慢呼吸。
门推开那一瞬间就闻到烟味,然后那个烟味越来越浓,她感觉到他正站在床边看着自己,过了会,又感觉到一只手正轻轻地撩起自己耳旁的发丝,感觉到他的呼吸洒在脸颊上。
过了会,手就收了回去,随后,烟味消失,门重新关上。
早上,纪月是被梁辀叫醒的,他轻轻摇了摇她,“起床了,吃了早饭,去洱海了。”她睁开眼睛,看到他已经换好了衣服,那些烟味也已经消失不见了,好像昨天晚上都是梦一场,眼角余光瞥见那半边凌乱的被褥,“我昨天晚上是不是睡的很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她的声音沙哑的不行,开口时,自己也吓了一跳。
“噢,吃了面就回来了。你是睡得很熟。”他走到沙发边,拿起杯子倒了一杯热茶,然后端过来,“喝点茶。”
她接过,轻抿了一口,就放到床头柜上,“我起床了。”
依旧是一辆7座商务车,他们上车的时候,二排、叁排各坐了两个女孩子,看上去是两两结伴,只留下第叁排和副驾驶两个位置。梁辀自然不好去第叁排和女孩子们挤在一起,他看着纪月弯着腰在第叁排最边上的位置坐下,随后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
人到齐了,电动门慢慢关上。
司机不是本地人,说话有着北方口音,“今天啊,我们环洱海。上午我们先去喜洲,是个白族聚集地,姑娘们可以拍照,很出片的。玩一圈之后,我们就去双廊,双廊大家都知道吧,好多电影都在那拍的,在双廊吃个午饭。下午我们就去海东,那边是整个洱海最漂亮的自驾线路,苍山洱海边说的就是海东。最后我们再回到龙龛码头。龙龛码头车是不能进去的啊,所以我在停车场等你们。那边可以步行,也可以租共享单车。反正回到古城也就10分钟,你们也可以在龙龛码头吃了晚饭自己走回去,怎么都行,今天就是这么个安排。”
司机看了眼梁辀,又看了眼后视镜,“我看今天都是姑娘多,如果一路上看到好看的位置,你们可以叫我停车拍照,都没问题的,千万别不好意思。”
纪月听到到女孩子们笑着应了一声,她转头看向车窗外,海和天都蓝的不行,白色的云就在眼前,好像触手可得,她又把视线移回来,看着梁辀的背影,有些人却比天都远。
到了喜洲古镇的停车场,司机看了眼时间,扭过头对着后面说,“你们想在这玩儿多久呢?如果咱们要去双廊吃饭啊,就早点过去,我看今天这一路车也不少,一会那靠海的餐厅得排队。”
“那我们就早点过去咯。”
司机的视线在女孩们的脸上扫过,“这里开过去还要1个小时,那咱们10点在这集合,准时出发,怎么样?”
女孩子们点点头,电动门慢慢打开,车上的人鱼贯而下,一下车,就感受到热浪和阳光就这么直直地晒在身上,没一会发顶也热了起来。
纪月最后一个下车,梁辀已经在车旁等着她,他刚伸出手,她就扶着门上的拉手下来了,一下车她就戴上了墨镜,看到他也戴着墨镜,镜片里只能看到对方的轮廓,这样挺好,互相都看不到对方的眼神了。
走在路上才发现,天可以是那么近,片片云朵就藏在房子后面,他们走在那几个女孩子后面,走得很慢,没一会,就见不到她们的身影了。
没人知道,他们心里藏着事,这些美景看来,也变得寡淡无味了,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纪月手里拿着一瓶水,而梁辀则双手都插在口袋里,反正喜洲也不大,顺着游客方向走就行,路过一个白色围墙的小店,她突然停下脚步,从店门看了进去。
梁辀没有发现,还在继续往前走,直到几米远才发现她没跟上,回头看到她站在那,觉得自己有些不妥,立刻折回来,“有喜欢的东西?那进去看看?”
她摇摇头,继续前进的步伐。
小店的墙上挂着很多相框,相框里都是洱海的电影画面,其中,有一副很大的画框。背景是洱海波光粼粼的海面,餐桌两头,是李小萌和樊硕。电影里,李小萌看着樊硕在点菜,脑子里却是想着7年里的故事。
她突然明白这个感觉了,在车上,她看着梁辀的后脑勺,想的是这6年里的故事。
大概是因为那刻,觉得没有未来了,所以,才会去回想过去。
他们逛的很快,司机见到他们时,还有些惊讶,“不好玩儿吗?”随后,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没事,那双廊比这漂亮多了,很多电影都是在双廊拍的。”
“挺好看的。”纪月客套地回了句。
司机看到他们回来了,才发动车,车里已经被晒的像蒸笼。
纪月走到路边的商店门口躲太阳,她看着湖面,还有远处拍照的游客。
“热吗?要不要喝咖啡?”梁辀也跟了过来。
她摇摇头,“不用了。”
说话间,那四个女孩子也回来了,嬉笑着上了车。
“走吧,她们回来了。”
“嗯。”
双廊确实漂亮,如果不是背景的苍山,都要误以为是在叁亚了,靠海的那边全是餐厅,餐厅露台上已经坐了不少游客。
他们找了个餐厅,露台上还剩几个位置,坐下后,纪月一抬头,看到苍山洱海就在梁辀的身后。
他拿过桌子上的菜单,低头翻了翻,“你想吃什么?”
“都行。”
听到她的话,他没抬头,还是在那一页一页的翻着。
今天,他穿了件浅色的T恤,外面套了件深色的短袖衬衣,洱海的风吹过来,衣摆一直在飘荡,随之,她还看到他眼睫毛在微微颤抖。
电影里,李小萌和樊硕也坐在洱海边的餐厅里。
李小萌看着樊硕翻菜单,旁白里,她的声音响起,“那时,我好像看到了我和樊硕的尽头。我们就会这样,无话可说一直到最后。”
她又说了一遍,“樊硕,我们分手吧。”
樊硕仍然不同意,旁白里,他说,“我不想同意,但是,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不同意,其实,我也说不出来。”
纪月突然觉得,这一幕,她也看到了永远。
等上菜的间隙,梁辀偏过头,看着湖面,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所有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只能这么看着远处。其实苍山洱海,也没什么好看的。
从餐厅出来,她说要去上洗手间,他点了点头,“那我在门口等你,”说着,去摸口袋里的烟。
刚吸了几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将手机摸了出来,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想了一会,才接起来。
“喂?”
“梁先生,您好,我是马洋的朋友,”
梁辀突然反应过来,“噢”了一声。
“苍山公园给我打电话了,我们可以后天下午上去布置场地,我觉得这样的话,还是去苍山公园里比较好,正好夕阳落下,看到洱海。不过,我觉得哪边求婚,都浪漫的。两个方案,还是你选择吧。”
他捏着手机,看着对面的苍山,久久没有说话,那头,以为是信号不好,“喂”了好几声。
终于,他说了句,“哦,好,都行,你们订吧,你们觉得姑娘会喜欢哪个,就用哪个吧,我没什么意见。”
那头也沉默了,“哦,好。这样,要么还是在海边吧。”
“好,谢谢。”挂了电话,他立刻回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怕谁听见,还是怕谁看到。
他只看见那四个女孩子说笑着,从餐厅里走出来。
其实,纪月听完他的电话,随后重新走回洗手间,在洗手间里呆了足够长的时间后,才走出来。
她知道,如果她不说分手,他永远也不会说,然后他们会这么无话可说,一直到最后。
下午,按照计划,他们又去了海东,苍山隐藏在云层后,洱海看上去一望无际,仿佛真的变成了海。
车停在了观景区,女孩子们呼朋引伴,沿着蜿蜒的公路往下走。
那四个女孩子也是两两结伴,说要拍张纪念合影,其中一个姑娘走过来,“纪姐,一起拍张合影吧,发Vlog。”
纪月“噢”了一声,在路上的时候,她们就问过她了,她应了下来,不过下意识地还是回头看梁辀,他微笑着看着她,轻声说,“去吧。”他戴着墨镜,也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也许分开,可以让他松一口气吧。
公路边的围栏都被漆成了白色,蓝色的海,蓝色的天,白色的围栏,一派海岛小清新的味道。梁辀就索性慢慢走,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在看纪月。
她和那些年轻女孩子们相处的很愉快,脸上一直挂着笑,司机则变成了摄影师,大概拍的多了,他很清楚什么角度摆什么动作,纪月也很配合,所有人看上去都其乐融融。
梁辀忍不住拿出手机,他拍了张苍山,随后,镜头就移到了她们那,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镜头里,她靠在围栏上正看着自己。六年前,他们从乌鲁木齐去赛里木湖的路上,穿过峡谷时,他停在了一个观景台前。一样的青山、公路,身后的草原,现在成了洱海。
照片里,她颜笑如花,而此刻,他透过手机屏幕,看到她只是无声地看着自己,眼尾微微下垂,好像有很多话要和我自己说。
他站在原地,慢慢放下手机,随后,就看到她笑了起来,衣服的裙摆被吹起来,草帽也要被吹走了,于是她笑着,用手摁住帽檐,她笑的很好看,眉眼都弯了起来,露出八颗牙齿。
他好像看到她张了张嘴,说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突然间,那两个和她坐一块的女孩子走了过来。
她们说了两句话,又拉着她走远了。
龙龛码头边上还有几个村子,司机说可以到村子里拍照,自己等在停车场,如果想回去,从这走回古城也就10分钟。所以,码头上的人也比其他地方的人多不少,大部分都是古城走过来散步的游客。
他们两个人跟着那四个女孩子走,码头上的人太多了,走着走着,路上拍照的人群堵着他们的前路,他们只能被迫分开。
有个人好像不会骑单车,跌跌撞撞的冲这头过来,纪月不得已随着人群,齐齐往后退了好几步,再抬头时,人群缝隙里,她看见梁辀还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就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有人说,最美的风景,永远是身边那个人。
梁辀好像突然回过神,他看见纪月不在身旁,心一空,匆忙回头,眼神扫见不远处的围栏边,她正在和那两个姑娘说着话。他看见她还在,心这才回到了原处。
可等到她朝着自己这边走来时,他整个人又开始不知所措了。
“梁辀,她们叫我去边上的村子拍照。”
“噢,好。我在这等你。”
“那我走了。”太阳快下山了,蓝色的天和海面,变成粉紫色,浪漫的不行。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她抬手撩了下。
他点点头。
夕阳下,她又重复了一遍,“那我走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瞬间胸口仿佛被情绪堵着。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微微张嘴,鼻头动了一下,话到喉间,勇气又没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梁辀回到客栈房间,房间安静地仿佛没有人住过,茶几上放着那个木头盒子。他走过去,打开木盒,上次在海南,她还给他写了张留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找只言片语。不过,盒子里,只有那副多彩夹缬的挂毯。
他重新关上盒子,紧紧抓在手里,手去摸口袋里的烟,颤抖着塞进嘴里,右手捏着打火机,好像使不上力,怎么按都按不下去,最后,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火苗这才出现。
他深吸了一口,被呛到了,他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眼泪它自己落下来了。
纪月到了昆明机场,她没有回申市,而是买了张机票去域疆。凌晨到了成都,她和周围的背包客一起,团在机场椅子上,睡了一晚上,随后,在天微亮的时候,排队上了去乌鲁木齐的飞机。
九月的域疆已经很冷了,她在乌鲁木齐买了件风衣,租了一辆车,一路开去赛里木湖。湖边的风依然那么大,她裹紧衣服,从栈道上走下去。
昨天看到的还是苍山,今天,看的就是天山了。
湖滩上的石头,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下,发着各色的光,她弯下腰,手伸进冰冷的湖水中,将其中一颗拿出来,举到眼前,白色的结晶体,折射出带着粉色的光。
现在的赛里木湖湖边上都是统一经营的各种民宿,她住在一间拖挂房车里。晚上,她搬出椅子坐在门口,湖水和山峦已经看不见了,只能听见,拍打岸边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星星。
于是,她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盖着毯子,抬起头,一颗一颗数星星。
有人慢慢地向她走近,她感觉到了,看向来人,待看清时,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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