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_分节阅读_31
于归 作者:我想吃肉
卫希夷大喜过望!凑过来问道:“娘,你好些了么?”
女杼嗅嗅身上的气味,吃力地问:“我病了多久了?”都馊了。
卫希夷咧开了嘴:“才三日,我找了点药,再吃几天就能好啦。”
女杼喘了一口气,叹道:“要是没有你,我这回可就完啦。”
这话说得太奇怪了,卫希夷扶她起来喂水喝:“要是没有娘,也没有我呀。”母亲醒了,这让她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人也笑眯眯的了。
女杼道:“我没事啦,拿梳子来,你这……”辫子也毛了,脸也蒙了一层黄色,眼下青黑,衣服也皱得不成样子。卫希夷笑嘻嘻地去给母亲端了碗稀粥来,自己拆了辫子重编。女杼打量了她一下,道:“又要剪。”慢慢起身,拿了小剪子给她修戳眼睛的留海。
修完头发,女杼力气不济,复回榻上歇息,小声对卫希夷吩咐:“以后我要是不行了,你就不要管我,自己去北方,寻你哥哥,他跟着太子。可是王后不喜欢咱们家,王后找到太子,我怕他会不好。万一我死了,你可不要犯浑,该扔下就扔下,去找你哥哥。人只有活着,才能报仇、才能享受生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卫希夷不爱听这个:“咱们以后都会好好的!您看,您醒了,雨也小了,我看它就要停了!我去找药啦!”
也许是她成功地治好了女杼,村寨里给了这个小姑娘更多的礼遇,白胡子的巫医搓着手掌笑着向卫希夷弯了弯腰:“小姑娘,这个能教我们吗?”卫希夷眼珠子一转,一路逃亡,她终于从“只要好看,宝石和蚌壳没分别”进化成了会讨价还价。向老者要求喂好驴,准备干粮和水,将她们的衣裳洗好,等女杼彻底好了,就送她们北上。
老者答允了。
卫希夷便接连数日与老者出去采药,给村寨里留一些,自己也预备了一些,怕路上再生病。悄悄地,她自己也嚼一点柴胡叶子,就怕自己也病倒了。
如是数日,村寨周围都被扫荡得差不多了,卫希夷心里不塌实,觉得储的药还是少了,又想起另外两种草药来,一个可以治咳嗽,另一种更实用,是巡山的时候见识到的——可以止血。她悄悄地动身,想找到了之后再与村里人讨价还价。女杼反对她冒险,不许她去。
卫希夷现在是个养家的人了,底气也足,理由也挺充份——她们没贝了,下面要怎么生活?有点药草,或许还能冒充个巫医,换点吃的。
女杼默然。
卫希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娘,你等我啊。”
当天,她便又带回来几样药草,女杼却不许她与老者谈价了:“你忘了咱们是冒充贵人的。哪有这么迫不及待拿药草换东西的贵人?”
“那就不换了,下一个村子再换,那我再多摘点儿。娘,你等我啊。”
女杼却没能在村寨里等到女儿,晚间的时候,卫希夷还没有回来,巫医先急了,派人去寻,遍寻不着她,只在一处山崖上发现了划过的痕迹,根据经验判断,这是人没有立稳,一路跌滑下去的模样。最有力的证据,还是山崖上一株草药,叶子与她前两天带回来的一模一样。
女杼眼前一黑,没有倒,亲自跑去山崖上看了一回,左右找不到人。喊也没有应声,向下望去,一片漆黑,无法攀下。最终,女杼被村寨里的人架了回去,女杼定了定神,与巫医商议:“给你所有的草药,派人下去看看。”
巫医想了想:“好。”
才到寨子里,女杼去取草药,巫医点人,外面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夹杂着马的嘶鸣、牛的哞叫。巫医脸色一变:“过兵了!快跑!”
女杼惊呆了:“怎么一回事?”
巫医伏在一个青年的背后,回头说:“这里与荆国交界,对着抢是常有的事情,小奴隶别找了,快跑吧,夫人。跑不动,就把东西都给他们,别争,争了就没命了。被抓了叫你家人赎你。”
女杼弯腰抱起卫应,放到驴子上,一起跑了——她到哪里找人来赎?!纵使能找到,也不能保证乱兵过境,还有命让人来赎。再不跑,连儿子都要死在这里了。
于是,因为这一处脚滑危险,跌了一下,便放弃了去另寻草药的卫希夷在天黑的时候回来,迎接她的就只有一个被洗劫过后砸得一片狼籍的空村了。
卫希夷:……这他妈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 柴胡确实是中药哈!
话说,昨天发生了一样的对话——
我:阿九~求问~发烧好找的中草药有哪些?
基友:柴胡。你们现在发烧去医院!
我:写文用。
☆、第34章 捡到了
出门的时候,为了采草药,卫希夷腰间挂了个小竹篓,现在里面塞满了想找的药草。竹篓塞满的时候,她还挺开心,心里比划了一路怎么跟老巫医讨价还价。手里摇着根草,哼着小曲儿,回程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等志得意满地回来,她就再度懵逼了。
这次跑得有些远,沙沙的小雨声掩盖了一点远处的动静,卫希夷弯腰摘药的时候是听到一丝声音的,不过没有放在心上。两国交界处,无论逃命的还是抢劫的,都很有经验,逃的不敢声张,行军途中还抽空抢劫的也不想被别人分一杯羹去,一切都尽可能安静地进行。
所以给卫希夷留下的,就是这么个残破的局面。一路逃亡,好歹也算有些见识了,平常也算是有常识的小朋友,村寨被人为破坏过的痕迹还是分辨得出来的。尽管心中焦急,她还是很小心地没有直接跑过去,而是在外围观察了一下。村寨里没有灯火亮起,没有一丝声音,她才小心地溜着歪了的寨门,钻进了屋底。
天才擦黑,卫希夷的视力又挺好,在一溜房底下看到了几间地板掉下来的房子,这些房子也同样没有漏出灯光来。房底下蹓了一圈儿,卫希夷终于承认了一个事情:这个村子里的人全跑了,包括她娘和她弟,她还不知道这娘儿俩是因为发生了变故主动跟着跑的还是被抓走的,又或者……是被村民给挟裹的。
雨水将许多痕迹冲刷掉,追踪也很是为难。
入夜的雨天点冷,卫希夷摸索着找回了之前寄居的地方。包括篱笆墙在内,整个小院儿一片狼藉。盛水的大陶罐子被打碎了,只剩下半截带碎茬的底儿立在那里,东面拖出来的耳房柱子被踹断了,塌了半边,好在正房还在,不过房顶正中被捣破了个洞,正在往下漏雨。简陋的卧榻也被从正中间踩塌了——大脚印儿还印在那儿呢。
逡巡了一了阵儿,终于找了一间能挡风遮雨的房子,却被旧被都找不到半张,只找到两件破蓑衣,几条麻绳,拎着爬到了房梁上。在两只房梁上交叉绑了麻绳,将一件蓑衣铺上去,坐在蓑衣上,卫希夷清点了自己的家当——一小竹篓的草药、短刀、匕首,还有腰间盛放她收藏的一只蓝布绣花袋子。
好歹……也不算一穷二白哈。
卫希夷在房梁上不□□稳地睡了一夜,第二天,被饿醒,揉揉小肚皮,差点翻身摔下来。带着一身冷汗,她又爬下了房梁。再次在寨子里巡逻。雨变得更小了,毛毛雨,不用穿蓑衣都行。卫希夷幸运地发现了一间柴房,拣了柴来,生了堆火,又找了只翻在地上没碎掉的陶釜,拿去井边打水洗净了,生火先烧了热水。翻出只大陶盆来,兑了水,将自己梳洗干净。
干着活儿,心慌的感觉轻了不少,收拾好了,发现村里几乎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只在一间破屋里找了两把生火,都拿来煮了粥喝。坐在火堆边儿,胃里是暖和的热粥,卫希夷的心才安了一点点,她想在这里等女杼。万一就回来了呢?
至于就此失散,哪怕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现在也不肯去想。
肚子又饿了,跑去找了点野菜:“娘和弟弟回来一定饿了,得吃点东西。”
菜粥自己喝完了,又在寨子里逛了一圈,找到了不知道谁编了一半的竹筐拿回来,连竹蔑和牛角塞子都拿回来,自己编完了整个竹筐。最后麻绳都搓了几条,编了个网,捉了几只麻雀回来滚水拨毛加了一餐,依旧没有来人。
再次在房梁上醒来,卫希夷终于确认,她暂是见不到母亲和弟弟了。他们大概,是躲避灾祸走远了。呆呆地在房梁上坐了一阵儿,寂静里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内心,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嗷!”地一声,卫希夷哭了起来,“爹、娘、阿姐、臭阿应!哥哥……”小小的屋子里只有她自己的哭声,哭了半晌,没有任何征兆地,哭声又止住了。卫希夷打着嗝儿,抽抽噎噎地使袖子抹了一把泪,收了破蓑衣和绳子,一脸倔强爬了下来。
哭到一半儿,将全家的人都念叨了一回,离家许久的哥哥被最后念到,念到她大哥,卫希夷就醒过神儿来了——我娘不是说,先找哥哥再一起回家的吗?不管怎么走散,最后都是要去哥哥那里的!抓住了一线希望,卫希夷开始收拾行装。编好的竹筐也没浪费,先塞半筐干柴打底,将陶釜在干柴上面,釜里装着搜刮来的小零碎儿和一点点的糙米、野菜。用绳子和网塞满空隙,上面盖上破蓑衣。往背上一背,略有点沉,也不是背不动。
顶上斗笠,拣了根结实的木杖拄着,拿细绳在绳子上捆了几道,就这么踏上了寻亲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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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卫希夷,现在绝大部分人的手上是没有任何一种形式的地图的,辨别方向主要靠自然界的恩赐。好在找到了一个村寨,已经知道了大致的东西南北,一路上女杼也教了她一方阴雨天认方向的方向。卫希夷先往北走,找到一条小河,按照经验,沿着河走,必定能遇到人烟——生活离不开水,尤其是活水。
因为下雨,河水也是浑浊的,还不如雨水干净,她就烧点雨水来喝,路上有什么就摘什么吃。感谢曾随父亲巡视的经历,选择合适的地方宿营休息、选择无毒的菌类和浆果、块根充饥。还能做点小陷阱、张个网,逮一些同样被连绵的阴雨弄得十分疲倦的小动物来填肚子。
她已经知道,生食是不好的,尤其是野物,所以总是尽力生起火来或煮或烤。没有盐,就尽量多捉些野味来吃。手杖戳地在上,有节奏地点着,行走的时候哼着歌儿给自己壮胆。
曾经,她无时不梦想着从家里跑到城外的林子里探险,捉蜘蛛烤来吃,掏鸟蛋、逮野鸡……现在将她放到沿河的野地、树林里,安静的孤寂感,却让她分外地想被母亲揪着耳朵拎回家。不行,不能停,接着走,找到了人,就有了家了。
如是走了五天,雨却开始停了。第五天上,只在早晚各洒了一会儿小雨,卫希夷卸下背上的竹筐——干柴早就用完了,现在的竹筐已经很轻了。拿陶釜蹲在河边伸长了手臂舀了半釜水,沉淀了一下,撩起水来洗手洗脸,卫希夷已经有些累了。
带着一脸水仰起头,忽然睁大了眼睛——对岸不远处有个人!
她的记性很好,这个人的样子,她还有点认识!
【这不是师濯吗?】身形、步态都像!
老头儿走得跌跌撞撞的,手里还拎着一只头盔!他穿着纳得很厚的底的布鞋,这种鞋子即使在王城也是上等货,但是,在这样的地方走路,只会让他脚下打滑,还不如穿个草鞋。宽袍大袖此时也显得很狼狈,袖子被胡乱捆了一下,下摆塞在腰带里,带个人比卫希夷看起来惨多了。
一步两滑地走到河边,小心地探下身,老头儿还差点滑了下去。
就这么个笨老头儿,忽然让卫希夷的心情飞扬了起来。她独自在这安静的环境里走了太久,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这种滋味太难受了。一旦看到了活人,“回到人间”的欣喜便满满地溢了出来。
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卫希夷将陶釜里的水倒掉,洗洗陶釜,站起来正要招手。容濯打了一头盔的水也直起老迈的腰,抱着头盔离开前,他往对岸扫了一眼,也僵住了——有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