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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文豪_分节阅读_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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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世文豪 作者:木兰竹

    所以会试是否录取,房官作用很大。不过平定高低,房官就只有建议权了。

    邱炳在阅卷时,一直有意识的在找一个人的卷子。

    这人就是余柏林。

    倒不是说邱炳参与了什么科举舞弊之类的时,单纯只是好奇罢了。

    这一届科举皇帝十分信任,所点考官选了又选,并且敲打了又敲打。之前何家还敢一手遮天,洪家也敢说上几句话。结果皇帝陛下一句,殿试录取他要亲自过目之后,这些人也消停了。

    倒不是说不打点,只是说不敢太过分。特别是对上达圣听之人,根本不敢插手。

    比如那几家朝中有人的,还比如余柏林。

    其中余柏林作为寒门士子,算是最特殊之人。

    余柏林生平,说起来都可以直接写成话本。

    他本人原本也算地方豪族,父亲还是青年举人,结果一朝父母双亡,还被家族除名,流落寒门投靠舅家。余柏林人生陷入低谷之后,突然峰回路转,以小三元之身进学,被内阁学士张岳收做弟子,和德王交好,与赵家卫家两位后起之秀成为莫逆。

    最近新的消息,余柏林蒙师居然是新任太子太师陈曦家的后辈,余柏林也颇得陈曦的看重,多次被陈曦指点。

    余柏林身边关系到了这种地步,房官把试卷呈上去开启姓名之后发现没有此人,连主考官和副考官都会忍不住去搜卷。

    所谓“搜卷”,就是主考官和副考官心血来潮,跑各房不因犯忌而罢取的卷子中抽查,算是避免作弊漏取的一种方式。虽说主考官和副考官一般不会这么麻烦自己,偶尔也会抽取一二,表达自己尽职尽责。

    邱炳既然是春秋房官,自然春秋就是他的本经。作为治春秋之人,余柏林两本著作当然读过。

    当时邱炳只是闲极无聊,略略翻看。看了几页,邱炳的心态就变成“拜读”了。

    邱炳心胸不算开阔,但也不狭窄。他虽然嫉妒余柏林才华,但并不嫉恨。如今他当上春秋房的房官,阅卷之时,脑海里总忍不住想,余柏林答卷到底如何,是否高明到能让他一眼看出来。

    不只是邱炳,其余阅卷官也是同样心思。

    余柏林之前实在是太过出名,出名到别说京城文人,连京城之外,都对这名字如雷贯耳。

    浅谈和集注已经作为官学备选教材,且在京外官学开始推行,可想连朝廷对余柏林的才华都是认可的。

    据说皇帝陛下都已经读过这两本书,并和身边讲读多次讨论,最后才定下将其推行。

    以皇帝表现,若余柏林进入殿试,肯定会重点关注。

    几百试卷只剩下一二十卷,邱炳和诸阅卷官都没有发现心目中应该属于余柏林的试卷,着实遗憾不已。

    当然,并不是说录取的试卷写的不好。其中有几篇文章,他们也赞为有文有笔。

    但他们对余柏林期望很高,只是有文有笔,达不到他们心中余柏林文章该有的高度。

    不过,或许是自己期盼太过。余柏林著书经历时间磨砺,呕心沥血。科举文章却是临时写作,且必须围绕出题,自然不可能比所著书更加精彩。

    只是如今春秋房的文章实在是达不到他们心中所想高度,颇有些遗憾罢了。

    要知道,每一房的阅卷官们彼此之间也是有攀比心理的。经魁每一房都有,但会元只有一人。若会元是从他们房中所出,阅卷官们也觉扬眉吐气。

    房官对被录取贡生而言,是为房师,也是老师,被录取贡生遇到房师,也会行师徒之礼。房师和被录取贡生之前,也是文臣间重要的关系网。

    会元如殿试,基本上发挥正常都能排名前列。就算不是一甲,那也是二甲前十。若会元在朝中有关系,被皇帝事先认识,一甲可能性十分大。

    一甲就能直接入翰林。

    所以阅卷官若是在本房没看到让自己眼前一亮,能竞争会元的试卷,心情是十分沮丧的。

    这时,突然一位阅卷官拍案而起,大声赞好,立刻吸引了其余几位阅卷官的主意。

    那阅卷官本来想说,此卷文章很可能是余柏林所做,但突然思及前朝一解元,就是阅卷官看到精彩文章猜测是他所做,结果被人打成科举舞弊。虽然最后证明并无此事,但为平息舆论,平衡朝中关系,那解元仍旧遭受无妄之灾,被革了功名,永不录取,贬官为吏。

    自那件事之后,阅卷官们都会谨慎几分,不给别人、也不给自己添麻烦。

    见那阅卷官突然沉默,其余同僚沉思一会儿就明白阅卷官所想,嘴里本想说“是否余解元之卷”的人也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被人污蔑科举徇私舞弊可就不好了。

    不过当房官和阅卷官们依次传阅之后,他们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一群眼神青黑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彼此相视微笑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雷人。

    邱炳道:“虽不及本官心中所想,但纵观其余文章,此文词彩清丽,气度宏大,旨明理深。煌煌之文,超出其余远矣。当为高荐。”

    阅卷官纷纷称是,一直以来疲惫都似乎一扫而空。

    一想到会元很可能出自春秋房,出自他们之手,那简直神清气爽啊,恨不得立刻到众房官面前炫耀一番。

    都说风水轮流转,可会元轮了好几次都没轮到春秋一房,甚至前几次连一甲都没春秋的份。这些治春秋的文人们可被友人笑嘲春秋无人好些会。虽然知道是玩笑,心里也一直不痛快。

    这次总该让他们眼眉吐气了吧?

    不只是春秋房阅卷官们想着余柏林之事,主考官副考官也一直惦记着余柏林。

    张岳避嫌未曾参加此次科举取士,但文人圈子说广也广,说窄也窄,主考官恰好是张岳当年房师,如今次辅之一,副考官虽说和张岳不算太熟,但曾经接过余柏林拜帖,为余柏林书稿提过建议。

    应该说,张岳借余柏林著书一事,只要和他关系不差的大儒,统统让余柏林骚扰了一遍。

    算是正大光明为自己弟子发展关系。

    在各房呈上来考卷之前,主考官和副考官都不算忙。他们都是人精,彼此试探几分,就知道心中所想为同一件事。

    其余学子牵涉背景再广,在他们这种文人心中,都比不过余柏林的两本经义著作。

    于是主考官副考官心有灵犀,一同携手去各房“慰问监督”去了。

    为了避嫌,他们把春秋房定到行程中间,不早不晚,显得并不刻意。

    只是事有凑巧,当他们来到春秋房的时候,邱炳等人正在得意洋洋畅想会元为春秋房所出,指日可待。

    其他房的阅卷官们都是忙得心急火燎,两眼无神,一副身体被掏空了的可怜模样。春秋房的阅卷官们虽然身体同样疲惫,精神头却这么好,还有力气说笑。主考官和副考官对视一眼,有些惊讶。

    不过等他们偷听一二之后,两人脸上不由浮现出相似笑容。

    治春秋一经的文人们不知道遭了什么“诅咒”,这些年硬是没出会元不说,殿试连一甲都没有,他们也曾调笑过。

    没想到这群治春秋本经的同僚们,一直记在心里,正憋着气呢。此次见到了一妙文,正畅想拳打尚书礼记,脚踢诗经易经呢。

    两人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进入春秋房“走过场”,略微翻了翻罢落的卷子,又勉励了各位同僚几句,然后施施然的走了。

    走时看着春秋房阅卷官们喜气洋洋的样子,主考官和副考官不由更加好奇,那文究竟好到如何地步,又是否真出自余柏林试卷。

    抓心挠肺的,实在是难受。

    终于,他们等到了最后一天。

    房官和主考官们做成一团,在刑部监督官员的见证下,开始讨论经魁和会元所属。

    第53章

    评定那日,主考官副考官,与诸位房官、阅卷官、对读官等众多官员齐聚一堂,为定名次进行最后的讨论。

    会试定名次,是先定出足够录取人数,然后再由差到好,从最末位开始定名次。

    名次越前,争论的声音就越大。小吏们为这群争得脸红脖子粗的翰林们添了好几次茶水。

    终于,最后只剩下经魁和会员的名次了。

    到定下经魁的时候,比之前容易了些。只有在定下《诗经》经魁的时候,稍稍争吵了一下,最后由主考官拍案定下。

    最后定会元的时候,大家突然就安静了。

    这一安静,让围观众官吏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吵了,难道是要打起来了。

    邱炳略带得意的扫了一遍众位翰林同僚后道:“此文若不是会元,下官愿挂印回乡。”

    围观官员们脑子“嗡”的一下,这下是真的要打起来了吧?

    另一年轻翰林冷笑:“不过运气而已。”

    酸,真是酸。

    应试考生那么多,春秋当然不会只有一房。那一年轻翰林也是春秋房官之一,阅卷结束后正纳闷没看到眼前一亮的文章,还想那声名远扬的余柏林是没发挥好还是自己没阅到。

    看邱炳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年轻翰林心里立刻想到,莫不是余柏林的文章在他房中吧。

    虽然言语很酸,但一想到会元终于要从春秋中出,年轻翰林心情还是比其他几经的房官好许多。他接过邱炳手中试卷看过之后,忍不住也露出得意神色。

    “下官附议。”

    其余几位春秋房官阅卷后,纷纷露出如出一辙的微笑。那笑容,看得其余几经房官牙痒痒的,恨不得咬上对面几口。

    这文真有那么好?好的让他们如此确定?

    要知道很多时候,经魁与经魁之间,差距并不大,甚至全看主考官喜好判定。

    会试名次对应试考生而言,其实算不上太重要。因为最终还有殿试一轮。

    会试取中之后只是贡生,殿试之后才是进士。

    殿试一甲为皇帝钦点,二甲前列是否钦点看皇帝心情,其余名次也要皇帝过目。

    当然,一般钦点,也是要下面阅卷官定出名次,再由皇帝定夺。但若皇帝看到认识的人或者感兴趣的人,就会直接叫身边太监将那人卷子直接呈上。

    会试名次和座位位次有关系。只会试前两百名,才有资格在殿内答题,其余贡生依次排后。

    也就是说,若皇帝陛下谁都不认识,那就只有前两百名的贡生能引起皇帝陛下注意。

    而殿试阅卷官除增加六部尚书和所有辅臣做最后审卷之外,其余阅卷官都由会试房官担任,因此若贡生发挥不失常,名次大约就在一个范围徘徊,比如前两百还是前两百之内。只具体名次有差异。

    因此,会元经魁都在殿内答题,并且名字都会呈给皇帝陛下,按照惯例,皇帝陛下会重点看会元和经魁的卷子,所以除了虚名之外,会元和经魁在殿试上并无差距。

    其实不仅是会元和经魁,只要排名在前两百,在殿内的贡生,若不计身份和本身才华,只说机会的话,都是一致的。

    会试排名一百来位的,殿试一跃为一甲的也并不少见。

    再加上皇帝文化素养不一定很高,贡生文章从非大儒来看,或许表面上差距不大,所以殿试有优势者,会试名次是其次,最重要是脸好气度好。

    嗯,是的,虽然很难以接受,殿试取士,大多看脸。就算是老进士,那也一定是器宇轩昂的老帅哥。

    这个悲催的看脸的世界。

    话扯远了,扯回来。以上话的意思是,因为会元只是虚名,并不算太重要,选择时也并非真要争个你死我活,大多看主考官喜好。

    前几届会试会元总轮不到《春秋》一经,也是和这几届主考官都非本经治《春秋》有关。

    至于殿试《春秋》一甲没有春秋……大概和那几届治《春秋》的贡生中脸太一般有关。

    所以这次春秋房的房官们纷纷打包票,不会元咱就挂印,实在是让其余阅卷官嫉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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