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文豪_分节阅读_126
盛世文豪 作者:木兰竹
二人轻描淡写的就决定府学一干官吏的命运,封蔚还在那里数茶叶梗,特别无聊。
待曾毓走后,余柏林抱怨道:“既然你觉得无聊,何不去做自己的事,非要待在这里摆出一张你不感兴趣的脸吗?”
“可是看不到你就更无聊啊。”封蔚淡定道。
余柏林脸上有些烧。这人怎么能若无其事将情话随口就来?是他灵魂年纪太大,不比小年轻脸皮厚了吗?
还是说,只是封蔚脸皮分外的厚。
不过被封蔚这么一说,余柏林也不好继续抱怨下去了。
封蔚在心中给自己竖起大拇指。只要摸清了余柏林的脾气,其实很好哄嘛。
于是下次余柏林和封蔚谈论事情,封蔚还是端着那张“我很不感兴趣我很无聊”的脸继续旁听。久而久之,曾毓也觉得压力有些大,便把事情尽量在上班时候说完,不再占用余柏林下班时间了。
封蔚再次在心里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按察使的工作比起布政使要轻松许多,有军队驻扎,这里也没有那么多案子需要按察使亲自过问。因此余柏林便将文教部分事情权力交给曾毓,让曾毓去整顿本省整个科举体系。
这种越权的行为,在地方上不算少见。毕竟天高皇帝远,布政使有时候就相当于土皇帝,许多事情都可以酌情“通融”,让其他官员干预不是自己所管辖范围之事,也在“通融”之中。
只要不过分,没有人闲得无聊去弹劾这些,毕竟是官场潜规则。
所以布政使被称为封疆大吏,权力之大,也在于此。
按察使虽说是一省长官之一,负责司法大权,和布政使平级,其实大部分时候,也听布政使之意。
不过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余柏林还是给皇帝陛下去了密旨,皇帝陛下只让他便宜行事,此等官场潜规则之常事,就不用向他报告了。
书信之中,还不如多谢谢他弟弟和他儿子的事呢。
余柏林在得到皇帝陛下旨意之后,特别无奈。
他再次确定,为什么封蔚会长成这熊样子。大宝如此乖巧善良懂事,简直是基因突变。
当然,也有可能大宝和皇后娘娘更像。
只希望小宝别继承了皇帝陛下大部分基因,以后成长成小号封蔚,那他一定会伤心。
封蔚听后,立刻躺榻上打滚耍赖不起来。
余柏林这不是嫌弃他吗?能忍?当然不能忍!
这已经不是亲亲就能解决的事情了!必须要拿出非常非常大的诚意来道歉!
余柏林把心中所想不小心说出来,也自觉理亏(只是这样?)所以只得好声好气的哄到封蔚“消气”为止。
于是王府代理总管在后面几天端上了加倍加料的十全大补汤,就不难以想象了。
封蔚每天荡漾的脚步都在飘,也不难以想象了。
余柏林叹气,虽然感情好是不错,但是太黏糊也,也很让人难为情啊。特别是王府那些下人们哀怨的眼神,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
等等,为什么是哀怨的眼神?!
……金秋八月,十里桂香,乃是乡试之时。
虽说这里是北疆,但八月气温和京城也差不多,只是晚上稍稍凉一些。
因为搞了大生产,又端了不少鞑靼的窝,还有归顺的鞑靼贵族送钱来,皇帝陛下不缺钱,让余柏林登记造册,可留作本省资金,余柏林便大手笔的把各地学府和考院都翻修了一遍。
此举让本省读书人大肆赞扬,简直没把余柏林夸出一朵花来。
想想每年读书人在那么简陋的地方读书,也挺可怜的。以往每任布政使都没想过给读书人点福利,还是状元郎不一样,心系咱们读书人啊。
前几任布政使听后,心里颇不是滋味。
难道他们不知道做这种事情会给自己带来极大声望吗?反正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
然而,他们没钱啊!北疆这些省份向来不富裕,又经常被鞑子骚扰,他们虽说看似权力很大,其实财政方面真的是捉襟见肘,需要内地中央各种支援。
为了维系民生便已经竭尽全力,哪有闲钱修学府修考院?
余布政使还真是钱多的烧得慌。在这里花这么多钱,看他怎么收藏。
一些人酸溜溜的想着。
一省民政,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修水利修路,有时候还得赈灾,更别说官员官吏俸禄等日常开销。一省长官是那么好当的吗?现在钱花在这,这窟窿看他怎么补!
边疆出产的石料可不多,听闻余柏林全用石头修补房子,这耗费,可太大了。
为了面子工程,余柏林真的很拼。
一些站在余柏林这边的人也暗暗担心。现在的确赞誉一片,但当用钱的时候余柏林拿不出来钱,那弹劾的折子可就像雪花一样飘到皇帝陛下桌案上来了。就算皇帝陛下有心偏袒余柏林都没用。
余柏林是那种为了面子工程不顾后果的人吗?
当然不是。
余柏林做此事,当然是有他的理由在那。
之所以把钱先用在修学府考院上,就是为了让读书人全部赞扬此事。
这钱,全是过不得明路的钱。用在其他事上,被人翻出来,都是把柄。只有用在跟读书人利益息息相关的事上,和当地读书人形成利益结合,才叫安全,才能洗白。
这些钱财是哪来的?还不是封蔚捅的漏子。
他把人家王帐给抢了,抬回来十几箱子金银,然后问余柏林怎么办。
要知道咱中原王朝为了提升逼格,在建国第二代皇帝,就严禁军队打胜仗之后去战败的地方抢掠,以前以战养战的思想全部废止。
这是为了德化,以德治国啊。
当然,在实际操作中,肯定还是有些小手段小出入的。
比如敌人逃跑了没来得及拿走的财物,总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吧?只要数量上不多,大家分一部分,再上交一部分,一般也没人弹劾此事。
但关键是封蔚抢的太多了,抢的太明目张胆,抢的有些人蠢蠢欲动准备上折子弹劾封蔚草菅人命了。
当然,将领们都不认为他们砍的人有什么不对,那些鞑靼进宫晖朝的时候,也没说对哪些平民就刀下留情。
余柏林自然不赞同。他所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允许他这么做。但他也能理解现在的人的想法,和现代注重人权的想法不同。
而且他也是自私的,不会为了现代的人权思想,就不去帮封蔚。
这一笔钱,如果如实上交,肯定会引起朝中人主意,让被余柏林压在本地、无法进京的折子有上达圣听的门路——虽然皇帝陛下已经知晓此事并且对封蔚行为表示了认同,但若真闹大,封蔚还是会被惩罚,毕竟违反了律令。
朝中总是有人对封蔚看不顺眼,就跟被害妄想症似的,封蔚那王爷的身份似乎就是原罪,让他们在没有任何利益被损害的情况下,还老是跟闻到腥气的苍蝇一样,老是嗡嗡嗡的不消停。
余柏林想了想,就把这笔钱用来做读书人的面子工程了。
这样情况下,哪怕最后这件事暴露了,想来读书人也会站在封蔚这边。这里的民众本来就对鞑靼仇恨十分深。用鞑靼的钱给这里的读院,那是把黑钱用在光明的用途上,别说读书人,这个时代的人都认为读书是一件神圣的事,鞑靼的钱用在这上面,那是鞑靼的荣耀。
弹劾?你敢弹劾封蔚,说封蔚抢鞑靼的钱给这里的读院修考院不对,这里的读书人就敢撸袖子给你上万民,说你是全国读书人中的败类。
大概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被这个时代封建的、丝毫没有人权的思想给腐蚀了,余柏林内心也觉得有些人实在是不可理喻。
封蔚抢的可是王帐,抢的是鞑靼的贵族,这有什么好弹劾的?
真要说起来,也可以说是封蔚率兵直捣黄龙然后鞑靼贵族狼狈出逃没带走财物啊。
只是这些财物太多了,就有些人不自在了而已。
当余柏林修建学府考院之事完毕之后,他才和封蔚、曾毓联名上奏,说封蔚为了给鞑靼致命一击,把鞑靼的王帐掀了,鞑靼一干贵族北逃中。此次战斗,封蔚缴获鞑靼贵族来不及带走的财物若干,按照皇帝陛下圣旨,这些财物该入库的入库,该用的都用了。嗯,用处就是修学府和考院。
朝中大臣这才知道,为什么余柏林这么高调,原来是为了德王。
而皇帝陛下也是事先知晓此事,跟着余柏林、曾毓、德王一起瞒着众臣呢。
这时候余柏林等人声望已经在读书人中达到顶峰,大家都对他们用抢来的鞑靼的钱给读书人福利表示了极高的赞扬,其余觉得事情不太对,要弹劾的人,也只能偃旗息鼓,心中对德王、对和德王同流合污一丘之貉的余柏林、曾毓等人更加不满。
一些人捶胸顿足,预言皇帝陛下养虎为患,德王、余柏林、曾毓三人相互勾结,天高皇帝远,这是要造反的前奏啊!如此一来,国将不国!陛下危矣!
皇帝陛下在看到金刀卫呈上来的这些人的言行举止之后,揉了揉太阳穴,半晌无语。
他对着立在旁边的郑牧道:“渔樵,这些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郑牧道:“曾听长青说过,有一种脑袋得的病,叫被害妄想症。这些人大概就是吧。”
皇帝陛下点点头:“既然脑袋有病,那还是早早回去休养去吧。”
真是一群脑子有病的人,居安思危也不是这种“思危”法,天天盯着没事的人,总觉得人家要谋逆。
还是说他们除了意图揭发谋逆的护驾之功,再想不到其他晋升的法子,才会天天做梦盼着有人谋逆好让他们当一回忠臣,青云直上?
皇帝陛下很想找人吐槽,于是他给封蔚和余柏林寄去两指厚度的书信,详细的说了朝中这些人的无语之事。
余柏林和封蔚接到跟信事,还以为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翻开一看,全是皇帝陛下的吐槽。
这吐槽都能吐一本书这么厚了,皇帝陛下您话唠的太厉害了点吧?
余柏林苦笑:“你和大宝不在京城,陛下是不是太过寂寞了点?”
这都快寂寞出病了,何止一点。
封蔚特别没心没肺,跟所有被溺爱的熊孩子一样,丝毫没有被自家兄长感动:“有嫂子陪着,寂寞什么?无聊了不是还有小宝可以玩嘛。”
余柏林无语。原来小宝就是给你们玩的吗?怪不得大宝长大不怕你后,老是看你不顺眼,都是你自己作的。
不过说起来,好久没看到大宝了。
“大宝还住在镇国公府?”余柏林问道。
封蔚立刻在心底敲响警钟:“大宝还有的学。幸好老镇国公对大宝挺有好感,愿意大宝一直留在镇国公府教导他。”
余柏林道:“但大宝一直住在镇国公府,恐让人有闲言闲语。”
太子毕竟慢慢长大,虽然皇帝陛下连封蔚都不会猜忌,肯定也不会猜忌太子,但总会有人挑拨离间,恨不得太子和皇帝陛下关系不好。
还好皇帝陛下后宫安宁,只有大宝小宝两个孩子,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搏一个从龙之功。
镇国公毕竟手握兵权,太子在镇国公府呆太久,或许有些人会认为太子对兵权感兴趣,从而滋生许多不该有的知识。
并且,余柏林其实对皇帝陛下也没到深信不疑的程度。
现在皇帝陛下的确是个开明的用人不疑的好皇帝,但是许多皇帝在执政初期都是那样。随着皇帝年龄的慢慢增长,随着日积月累的权力欲望渐渐加重,随着自己渐渐衰老而太子渐渐成长的不甘和恐惧,许多皇帝在晚年性格都会大变样。
原本父子亲密的皇帝和太子,也有可能在之后相处中慢慢生出间隙。
当然,因为太子渐渐长大而心生猜忌的皇帝其实只是少数,历史上因为此而不得登基的太子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只是因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具有戏剧性,所以老是在文学创作中被翻来覆去的说,才给旁观吃瓜群众一种“当了太子就成了靶子,太子总是不得好死”的错觉。
大宝运气肯定不会这么差。
但假如呢?万一呢?这种信任,还是别去试探试验其坚硬程度。防微杜渐,才是最重要的。
封蔚对余柏林所担忧不以为然。他对封庭信任很深,甚至封庭为人,并不认为封庭会为此猜忌长子。
甚至封庭还希望长子快点长大,让自己卸下肩上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