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见，寒暄的话说出口只觉得矫情，夏怡然不太想和他打招呼。高子霂在属于他的高中生活里熠熠生辉，她不止有羡慕，还有些说不出口的酸涩情绪。
    就像冰块被投入碳酸饮料中，气泡会裹着冰块一起上浮，再在某一时刻炸裂。
    夏怡然只是坐在台阶上，隔着很远的距离望着他。
    他有了自己的朋友，每天忙着学习和运动。
    夏怡然忽然觉得“三岁”不仅仅只是数字上每年累积的砝码，还是一千多个日子，每天都会有新的故事展开。
    她不了解的东西太多，不能参与的日子更多。
    无话不谈的朋友也会因为联系越来越少而逐渐疏远，更何况是性别差异被加在她和高子霂的头上，她早就不被允许再去高子霂的家住宿。
    依赖被层层剥开，想念被明令禁止，她在害怕失去，却无能为力。
    她在自己平平无奇的初中生活中，经常听说谁又和谁谈恋爱了。“早恋”是所有老师和家长深恶痛绝的关键词，但也是青春期的男生女生之间对爱情的初步尝试。
    高悬的禁果才最诱人，诚挚的人们在伊甸园里徘徊。
    夏怡然最盼望的是姜玥出差，这样夏成杰既不会强迫自己去外婆家，甚至还会帮着她打马虎眼去高子霂家待到晚上，再接她回来。她用着题目又不会写的烂借口，再继续霸占他的书桌。
    和他重逢时，夏怡然变得越发局促不安，也更紧张。
    高子霂洗完澡之后，湿漉漉的头发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是一片水汽，身上还有好闻的柠檬香味。
    酸涩，却也清香扑鼻。
    “夏怡然，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桌子给你占了一大半，往那边去点。”
    “啊...好”
    “说吧，什么题目不会做？”
    “等等，我找找哈。”
    其实他解释的步骤，夏怡然都知道，题目她也会写。
    她的视线从草稿纸上移开，书桌旁边是他的笔记本，封面一如既往的很简单。心猿意马，他的手肘正抵着自己的胳膊，她避无可避。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很久没有和高子霂相处了吗？
    夏怡然捕捉到了自己从没出现过的小情绪，微微偏头，看见的是他正在颤动的睫毛。他好像变了很多，不止是身高，连长相都褪去了稚气，变成了干净少年。
    这样的他，会被多少人喜欢呢？
    他会有喜欢的人了吗？
    “听懂了吗，夏怡然你在开小差？”
    “啊......没有”
    “还说没有，刚刚在看什么呢”，他随意翻了翻搁在一旁的笔记，得不到回答，又补了一句：“夏怡然？”
    夏怡然依旧是一句话都没说，主动迎上，和他对视，他却先移开了目光。笔在他指尖打转，最后又稳稳当当地落在掌心。
    书桌前的窗户像面镜子，倒映出他俩的身影，连神色都捕捉得到位。夏怡然在桌子角落里写下的名字，是她在这个房间里留下的唯一痕迹。
    老天啊，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夏怡然，一晚上的心理活动，反反复复就问了这一个问题。
    ——
    高子霂高考完的那个夏天，主动联系了夏怡然好几次。他想带她出去玩，可一直等不到肯定的回复，就直接在她家楼下等着夏怡然。
    “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了？”
    “之前中考有点忙。”
    “是吗？”
    他的语气像是戳破秘密气球的细针，是啊，都是他走过的路，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撒谎。
    考完了还有什么可忙的？
    姜玥宁愿让她天天在家看电视，都不愿意把手机给她用，这是她能想出的杜绝夏怡然早恋的最好方法。哪怕她说了很多次不可能，姜玥宁愿相信自己在夏怡然包里搜出来的“证据”。
    “这是谁给你写的情书？年纪轻轻，不学好，这么小就学别人谈恋爱？夏怡然，我警告你，你要给我谈恋爱，就滚出去。”
    “是别人放在我包里的，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会给你写这个？”
    夏怡然只能苦笑，解释也没用，因为姜玥只相信自己相信的。
    高子霂的到来，能让她从无尽的指责中暂时脱离。
    游乐园的项目都是他们早玩腻了的设施，临江市的大街小巷和好吃的苍蝇馆子他俩都知道。从王街的牛肉粉，再到张巷的凉皮，新出炉的牛奶面包，再配上冰奶茶，高子霂带着夏怡然吃遍了她想吃的。
    “这就对了，你小时候就这么爱吃，还抢我碗里的菜，说什么就是比盘子里的香。”
    童言无忌时期的打闹拌嘴，现在再被翻出来，让人添了几分羞涩。夏怡然装作不记得，否认了几句，“没有吧...我记不清了。”
    “夏怡然，这才过了多久，你就这么健忘？”
    高子霂用他的手指点了点她的手背，像是在抱怨她的失忆。
    现在的夏怡然简直一年一个样，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似乎褪去了以前的活泼稚气。
    他在接受她的变化，却也有些怀念她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性格。
    “走吧，我教你打篮球去。”
    夏怡然被他带去篮球场，有一些完全没见过的生面孔，也有几个是和高子霂从小学开始玩到现在的朋友，她也认识。
    “高子霂，这是你妹妹吗？好可爱呀。”
    “子霂，我怎么感觉夏怡然变了好多，她还是那样以前我认识的经常爬树的她吗？”
    高子霂手把手教学，教会了她基础的投篮动作。夏怡然被带着参与了几次投篮，太阳照射在篮板上，晃得刺眼，她也越来越热。
    “在树荫下面坐一会，等我打完球带你去吃晚饭。”
    “好”
    树荫下消散的不止是暑气，还有一些遗憾。
    从初中开始，夏怡然不止一次告诉自己，她对于高子霂来说只不过是个妈妈朋友家的妹妹，没什么血缘关系，还打扰了他六七年。
    所有渐行渐远也是应该的，忘记自己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滚烫的空气充斥着夏天的每一个瞬间，夏怡然却无比喜欢这个季节，总希望白昼能再长一些。
    因为她能晚点回家，能再和高子霂待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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