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夜归
蒂安娜不明白迦勒为何问她一个刚嫁人的公主这种问题,就算是因艾德里安手里那五分兵权,可也未免显得太急切了些。
蒂安娜皱眉,“父亲还年轻,何故早早考虑起这些?”
迦勒正要开口,不料喉咙发痒,又按着心窝子重重咳了几声,咳得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下气。
房间里一时被他的咳嗽声塞满,蒂安娜忙替他抚背,他冲蒂安娜抬手示意不必,缓过来后,他倒回床头靠着,喘着气顺了好一会儿才应她的话,“年不年轻,总要考虑的。”
蒂安娜不知他病重如斯,正欲关心几句,又听他道,“你还没答父亲的话呢,随便说说,就当替父亲分忧。”
她一个任人摆弄的公主能分什么忧,蒂安娜暗嘲,嘴上却道,“自然是大哥哥。”
迦勒有些意外她这答案,垂眸看她,“是吗?你素来与卡尔关系更好,父亲还以为你会选你二哥。”
蒂安娜替他抚平被角,为难地看着他,“王位自古立长,如果要以女儿的喜好亲近,那父亲您以后年过百岁,怕也还得辛辛苦苦坐在王位上听底下的大臣为了国事吵架呢。”
她一番太极打回来,迦勒却听得舒心。
他望着她澄净的双眸,半晌后摇了摇头,“也是,哪能以喜好亲近为准则,罢了,不说这个了。”
在他眼里,蒂安娜虽离宫两年,性情却一如当初纯净柔和,说白了便是脑袋空空,没一点长进。除了容貌,和她知天文晓地理的母亲没半分相似。
哪知蒂安娜早已不同以往,揣着明白当糊涂。
黛博拉将她养成了个不知世事的废物,迦勒也只当她是个听话的公主,老来怯病怕死,忽然想起这个小女儿,见一见,听她关心几句也顺心。
他拉着她的手,“昨日父亲没能参加你的婚礼,很是遗憾,若是不忙,在这儿陪父亲说说话吧……”
蒂安娜自然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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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天暗得早,蒂安娜从宫里出来,回到庄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星月黯淡,夜风萧瑟,似要降下一场春雨。
侍女穿梭在庄园各处,忙着掌烛照明,蒂安娜抬手叫住一名侍女,“艾德里安大人回来了吗?”
侍女低头,“还没有,夫人。”
蒂安娜又问,“那骑士殿那边可来人传话说大人会晚归?”
侍女听得蒂安娜这话,不免对这新婚妻子生出几分同情,还是摇头,“回夫人,也没有。”
蒂安娜点头,“好,你先去忙吧。”
待侍女离开,她转头看了眼窗外夜色,终于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
一早半声不响地出门,夜深了不回也没个信,这新婚第一日忙得不愿归家的怕不是西蒙,而是气她隐瞒身份的艾德里安。
若换了别的妻子,这会儿该遣家仆去骑士殿请人,性格再泼辣些,就该亲自去拎人回来了。
可此事错在蒂安娜,她倒有点不知怎么办才好,她缓缓叹了口气,还清楚记得自己曾口口声声应过艾德里安绝不会再瞒他。
蒂安娜此时还不知道艾德里安已经知晓了她与西蒙的谈话,她只当他在气她隐瞒身份。
若艾德里安在婚礼上才知道她便是逼他成婚的公主,那算起来里德尔都比他先一步知道自己的身份。
蒂安娜如此细想,甚至觉得艾德里安闹脾气才算正常。
但蒂安娜不知,艾德里安知道的,远比她猜想中要多得多。
深夜,庄园。
风寒雨疏,万籁俱寂,一道高大的身影独自行在细雨中,被蒙蒙夜雨扑了满面。
值夜的守卫看见这道穿过夜色的身影,手警惕地搭在剑柄上,提声盘问,“何人深夜乱行!”
对方没有出声,守卫举灯细看,等照清来人,面色一变,忙放下灯,站定行礼,“大人。”
艾德里安视若无睹,他裹着一身湿寒凉气走进大门,沉默略过两人,径直走向蒂安娜的寝房。
寝房外守夜的侍女似被这寒气惊醒,睁开惺忪睡眼,恰看见走来的艾德里安。
她忙站起来,低声唤了句“艾德里安”大人,欲进门通告房中沉睡的蒂安娜一声,但见了艾德里安的脸色,脚下一顿,又惴惴不安地退了回去。
等他走远数步,侍女才偏过头,敢屏气敛息地望了眼艾德里安的背影,暗道:这是怎么了……
蒂安娜睡得不深,忽然响起的“咯吱”开门声打破寂静,轻易吵醒了她。
她迷糊睁开眼,透过床纱看向推门而入的身影。熟悉的身形站姿,蒂安娜一眼就看出了来人是谁。
她酱着的脑袋醒了大半,半撑坐起来,轻声喊了句,“艾德里安……”
但艾德里安却没有回答,也没有靠近,就只是站在门口,透过半透的薄纱看着她。
房内蜡烛已熄,蒂安娜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深沉目光。
金黄兽瞳发出幽深暗光,无法忽视的目光仿佛了穿透她的身体,要看进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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