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会结束后，阿恒说他要帮忙收拾场地便让我们先回家，李嘉豪坚持要送我回家，我没什么理由可以拒绝，于是我们就沿路聊天，聊聊他的比赛经歷，谈谈未来规划，只是在这些话题当中，我似乎都没摸到边。
    「对了，那时候你说被骂傻瓜等于犯错，是什么意思？」我们经过一家杂货店，我跟他各买一瓶原味奶茶，我插下吸管用力的吸一口，果然选择奶茶就是要这一味的。
    李嘉豪也喝起手上的奶茶，果然是男神连喝奶茶都像极一帧画。
    「教育问题，我们家三代都是医师，理所当然我以后的职业也会朝这个目标前进，所以我从小就被灌输两个观念，第一个就是要细心，病人在医生的手中都是相当重大的责任，所以我妈从小就教育我面对任何事情都必须用心对待，不可以出任何差错。」
    我默默的在心里哇一声，虽然最近才熟识，但从国一开始就没听过他有犯过任何粗心大意的事情，听到关于他的事情都是表现良好、成绩第一等等事情，原来现在社会还有这种军式教育。
    「那第二个呢？」
    「就是你问的为什么我说傻瓜等于犯错，你知道的，医生这个行业很多都是高中成绩最优良的学生去唸的，我们家可不允许有成绩不好的人存在。」李嘉豪把最后一口饮尽，捏成一团。
    看不出来原来资优生也有觉得烦恼的时候，但是出生于这样的家庭从小就有相当沉重的责任。
    「这些观念限制住你的人生，你不会觉得很讨厌吗？」他冷眼朝我看来，我尷尬的搔搔太阳穴，「我是说你不会讨厌你的人生只能任由别人操控吗？明明自己有想做的事情，可是因为家庭的期望被拘限住，你不会反抗吗？」
    「还好，反正我也没什么梦想，所以当医生也不是不可以。」李嘉豪耸耸肩膀，似乎未来的路对他而言如一个被别人写好的故事，而他是主人公，作家写怎么写他的路他就怎么演。
    「那你有打算唸哪一所高中了吗？」
    「当然是去县内最好的那所高中，这个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说的也是。」我能理解。
    「那你呢，会读高中吗？还是另有目标？」李嘉豪拉一下滑落至手臂的背包带。
    我朝着天空吐出一口气，「应该是高中吧，没意外的话。」
    「意外？」他语气轻挑又带点疑惑。
    见他那好奇的样子我忍不住勾起调皮的微笑，「人生充满意外，所以不要太在意，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我家到了。」
    我指一指这栋多年的老建筑，走到公寓下，一转个角立刻看见萧任燁穿着一身轻便站在门口，他滑着手机身背贴在墙上，一见到我们立刻露出阳光笑容朝我们走来。
    「呦，我还以为今天我要在外面吹风过一晚了呢。」他开开完笑的把手里的外套粗鲁的盖在我的头上，瞬间眼前陷入黑暗。
    我还没来得及动手把这外套拉开，李嘉豪就先拉起。
    「你对女孩子都是这么粗暴的吗？」李嘉豪语气没有很气愤，反而很淡定，看来应该是随口一说。
    他露出像是李嘉豪在开玩笑的表情，「胡卿枋哪算的上女孩子啊？她是男扮女装的小兄弟，我们从小就是这么相处的，对吧？」
    说话就说话又从我头顶像擦东西一样乱拨，原本整齐的头发瞬间变疯婆子，我赶紧制止他，「萧任燁，你疯子啊？成天玩这些有的没的。」
    说完两人很有默契的不再说话，忽然觉得这种气氛有点难待，我不打算缓解这尷尬情绪，我赶紧跑上楼，留他们杵在那。
    上楼以后，我还是忍不住掀开帘子想看他们是否还在哪，幸好，他们散了。
    洗完澡出来，爸妈都去睡觉了，我觉得肚子有点饿想在冰箱找些东西来吃，但冰箱却甚么东西都没有，我烦恼的摸摸耳朵，决定买外面的便利商店买泡麵吃。
    以前走这条路都是两个人，每次我跟萧任燁只要肚子饿就会结伴去附近的便利商店吃泡麵，虽说那是致癌物，但是还是会忍不住的偷偷跑出去，只为了满足一时的口慾。
    在泡麵区犹豫半晌还是决定买海鲜泡麵，冲了热水，等待之馀，我随手拿起手机滑一滑脸书。
    「不是约定好吃消夜都要揪的吗？你怎么自己偷偷跑出来啊？」萧任燁的脸满满的映在瞳孔上，我吓的差点以为我会断气。
    我故作镇定的说，「关你什么事??我就爱自己吃。」
    他没有说话的坐在我的旁边开始往口袋掏钱，掏了很久，然后又往胸口拍一拍，最后以沮丧的口吻跟我说，「我没带钱，请我吃吧。」
    我无言的瞪着他，「我看你是故意的吧，怎么可能没带钱？没钱还想要我请你，门都没有。」
    「我是真的没带钱，不信你翻。」他把口袋的布统统翻出来，然后用一脸休想错怪我的表情看着我，如此理直气壮。
    见他可怜的模样，我姑且先暂时相信他。
    我总这样，老是对他这种行为无可奈何，我把三十元零钱放在他面前让他自己去买。
    海鲜香气被冷气风吹散到整个空间，我与他肩并肩面对透明窗，突然好想要回到以前，我们都还尚未褪去童心的时候，早上一起上课、放学一起去游戏间玩，晚上偷偷跑出来吃泡麵。
    以前看似平凡却是让现在长大的我们最想要珍惜的。
    「喂，你是不是不喜欢江晴臻？」他没有看我，他用筷子扯一扯最后一条麵线，然后吃进嘴里，「感觉我每次提起她，你都很不高兴，然后就不理我了。」
    我的麵已经都吃完了，只剩下汤，我将竹筷放在纸碗上方不慌的否认，「才没有，我干么不喜欢跟我完全没接触过的人？你想太多了。」
    他指着我的鼻头，「说谎，这语气很明显就是不爽我交女朋友！」
    我用力的把他指着我的手指拍掉，「别乱讲，别乱猜测我。」
    「那你说，你最近为什么对我要理不理的，还常常对我发脾气？」
    「我一向不是都对你要理不理的，你在乎过吗？」我显得有些被拆穿的手足无措，我赶紧转移我的视线，「真烦。」
    他挑挑眉后思考，然后语气平静，「也不是不在乎，而是不敢在乎。」
    我不解的望他，「什么意思？」
    「我怕我太在乎会干涉到你，你是很自主的人，过于干涉只会让我们之间的关係更快结束。」
    「那怎么办？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连络，你会来找我吗？」问出如此不经大脑的话，才仅此一秒，我好后悔。
    可是我依然期待他的回答，就算不如我所想我也无所谓。
    「当然，我可是答应阿姨要照顾到你结婚，在那之前，我绝对不会放你一个人，尤其你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连过马路都不会注意红绿灯，要不是从小到我陪在你身边，你或许活不到这么大，所以你就别想这些了，朋友可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
    他说这些话时，我居然一点反驳的想法都没有。
    印象中的他是一个喜欢捉弄我、欺负我的邻居，对任何事情都秉持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心态去面对，我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成熟也会长大，现在的我们，似乎已经开始凝固成两个个体。
    「嗯。」我喉咙沉沉的下压。
    「嗯。嗯什么？」
    「萧任燁，明天我们一起去上学，我觉得我应该挺喜欢跟你一起去上课的。」我展开眉宇，喜欢他这件事情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
    他露出一抹很温柔的笑容，「至少你会是安全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没有生气，我反而跟随他的笑。
    夜越来越深，店员躲在墙角滑手机，萧任燁与我一样望着偌大玻璃投射的我们，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直到坐了好久好久，他才以轻快的语气说，「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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