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雷耀扬新近从国外回港,骆驼就张罗着大摆宴席给他接风。但他却不愿意,说是现下港岛局势紧张,东星更应该谨慎行事。
这一番识大体、知进退的话自然哄得骆驼眉开眼笑,于是他当晚在酒楼设宴,还叫上笑面虎、乌鸦和赵青云作陪,带着自己的贴身司机傻强,坚持要给他接风洗尘。
赵青云腿伤未愈,喝不得酒又被医生下令忌口,只好在酒桌上看着他们大快朵颐、推杯换盏。骆驼喝了几杯,先是兴致很高地谈起公事,讲着讲着,谈到乌鸦和笑面虎在荷兰杀死蒋天生那件事,情绪又急转直下,开始恨铁不成钢起来。
“你们不讲道义,在荷兰杀了蒋先生还嫁祸给他们阿南,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会骂我的啊。耀扬回来了最好,你帮我看着他们两个,我要到台湾去探曾探长,你们自己把这些事处理清楚。”
雷耀扬对于阿大交给自己的新任务不予置评,似笑非笑地隔着阿大望着陈天雄,看着他此时低着头忙着剥虾,恹恹地接受阿大的教训。
笑面虎好似不受骆驼怒火影响似的,还能笑嘻嘻地端着酒壶给他斟满,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阿大一路顺风,我和乌鸦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阿大就放心地在台湾玩,到时候我们过去接你。”
乌鸦看笑面虎给骆驼顺气得差不多了,又来顶嘴:“出来混就是要手快是不是?干脆这次就一鼓作气冲垮洪兴,也算是我们的机会。”
这几句一出就气得骆驼一口气梗在心头半天没喘上来,连赵青云在旁边都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这位江湖强人就这样被自己的得意门生气死在酒桌上,毕竟这样的死法传出去太不体面。
她也没想着去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埋头苦吃,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可有人偏不放过她,要拉她出来溜溜。
雷耀扬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夹着烟,一只手握着酒杯,目露精光、饶有意味地盯着赵青云发问:“阿嫂的腿好些没?陈生早就说了要抓陈浩南来给阿嫂出气了,阿嫂就等着吧。千万可别和陈生置气啊,要是为着这点子小病小痛就催逼陈生,那也太不贤惠了吧,是不是?”
这几句话成功地把骆驼的火烧到了赵青云身上,偏偏他看过来时恰好撞见赵青云刚把乌鸦故意夹在她碗里的鱼骨头扔回去。
原本骆驼还觉得她是个稳妥的人,没想到这才多久她就勾得自己的人为了她大张旗鼓地对洪兴的陈浩南下了江湖追杀令。
只是她不是东星的人,自己不好明着教训她,要不然他非得把这祸水赶出香港不可。他十分看不上赵青云似地偏过头去,不给她说话回答雷耀扬的机会,对雷耀扬对她的“关心”也视而不见,又开始教训起笑面虎和乌鸦来。
乌鸦怎么会听不懂雷耀扬的意思,但当着生气的阿大的面不好发作,只能将刚剥好的虾放进赵青云面前的碟子里,不顾自己手上沾着的汤水就去握她桌下的手,劝她安心。
雷耀扬今晚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肯放过赵青云,他好像是时刻关注着这两人的小动作似的,又乘机轻轻推推骆驼的手,示意他看。乌鸦给赵青云剥虾的一幕也就又被火气正大的骆驼抓个正着,气得他恶狠狠地偏过头去不肯再看。
旁边的笑面虎一直作壁上观,静静地看着桌上的这一场眉目官司,只觉得好笑,又不明白雷耀扬明明从来都不认识赵青云,怎么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要说打赵青云的脸来挑衅乌鸦,那也用不着刚回港就这么明目张胆吧?
其实他的方向完全正确。雷耀扬在国外时就收到风,说乌鸦他们仗着一个什么厉害的大状搞起了内地的生意,不过一段时间就搞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摊子大到要拉本叔合伙。他当然也想分一杯羹,所以才几次三番挑衅乌鸦、试探他们的虚实。
好不容易等这一餐吃完,桌上所有的人都暗怀心事,好好一桌酒菜吃得所有的人是味同嚼蜡。
等到大家走出酒楼,傻强招呼一声就去地库拿车。雷耀扬和骆驼客套了几句也先走了,留下笑面虎他们四个人站在晚风里等车。
车没等到,倒是先等到洪兴的山鸡一行人。
这位山鸡一看就胆子大得很,冲上来对着他们就是一顿污言秽语, 面对面地揪着骆驼的衣领出言不逊,距离近到口水都快要喷到别人脸上。
东星的这三人自然不甘受辱,乌鸦蛇打七寸,精准地嘲讽他的痛点:“叫你大哥陈浩南不要躲了,我迟早会找到他。你回去告诉他叫他痛痛快快地出来受死,我还敬他是个男人。”
山鸡被乌鸦这么一激,气得火冒三丈,再也顾不上什么事态大小、长幼尊卑,抡起手里的大哥大就砸上了骆驼的头。他带来的几人也有样学样,和笑面虎、乌鸦厮打在了一起。
赵青云虽说被追杀过,但当时她只顾着跑,又哪里见过真正的打斗呢。这回第一次见人在自己面前斗殴,真是呆若木鸡。她手里还提着公文包,张皇地看着面前的人扭打做一团。
不过看着乌鸦的架势,好像是用不着帮忙,再看看面前离她最近的骆驼,明显不是年轻人山鸡的对手,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的样子。她只好上前拉扯山鸡,想要把骆驼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不过这属实是不自量力了。山鸡打三个她都还绰绰有余。
她果然刚握住他的手就被一把推倒在地,不远处的乌鸦见此不再恋战,几下挥拳打倒面前的人就赶来扶她。笑面虎此时也解决了他面前的那个,过来和乌鸦一起对付山鸡。只是三个人还没交上手,巡逻的警察接到报警就来了。
这不讲武德的洪兴一行人一听警笛声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徒留被打伤的骆驼他们接受警方的盘问。
这回接警的阿sir一板一眼,初步检查了骆驼的伤情就完全不顾本人的意愿非要拉着他们到医院去验伤。
骆驼被差人强拉着坐上救护车,接受了一点简单的包扎,此刻酒意上头,看着面前的几人更加生气。他既不愿意跌了面子到医院去让道上的人知道自己被几个叫不上名号的洪兴仔给打了,又叫不停疾驰的白车,只好对着自己人发火。
他一面教训乌鸦,一面展示着自己手臂上的疤:“我们年轻的时候被斩断手筋都是自己好的,谁上医院?今天的事都是你们两个搞生搞死搞出来的,谁要你们多事!”
赵青云和乌鸦面对面坐着,忧心忡忡地收拾着一地的带血绷带,看乌鸦还是那副不以为意、漫不经心的样子招呼跟上来的傻强:“阿大生气了,拿酒给阿大喝。”
这副神情更使骆驼怒火中烧,他不好在差人面前打自己的得意门生,就一耳光扇上了旁边的赵青云。她被这一记带着呼啸风声的耳光打个猝不及防,先还不明白他生乌鸦的气打自己干嘛,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拦住要来查看她伤势的差人,笑着摇摇头说自己没事,给乌鸦丢一个眼色让他不要再说话。
等到了医院,骆驼当然要验伤、检查和住院接受治疗,她婉言谢绝了差佬劝她也看看医生的好意,只说自己没事,准备到洗手间洗个脸用冷水敷敷就算了。
她正在灯光下对着镜子数自己脸上红肿的指印,突然就被一阵推门进来的声音吓得回头望去。原来是陈天雄闯了进来。她赶紧推着他要他快些出去,毕竟这里是女厕所,被人看见了不好。
他一进来就来捏着她的下巴,迎着光皱眉比她刚刚更仔细地看她,又拉着她走到洗手池旁淋湿了自己的手来给她敷脸。她见推不动他,只好强颜欢笑:“只是一个耳光而已,我没事。你别管我了,照顾骆先生要紧。”
他只是不答,只有他的眼睛在说话,在宣示他的怒火。
她见他这样生气,怕他冲动,只好和他开玩笑安抚他,把他往洗手间的隔间里推:“雄哥上次不是说想在医院里来?这里不也是医院?想唔想在这里同我开心一下?”
陈天雄不和她在这里胡闹,摸摸她的头发,看一眼她脸上的掌印,推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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