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探戈
千西此次昏睡了大半日,医生嘱咐吃过饭才能服药,于是小厨房一直为她亮灯熬着生滚滚的热粥。夜幕降临,最后一点药水也缓缓滴进血管,千西才悠悠转醒。薄薄的眼皮子耷拉着,迟疑地睁开眼。
管家在门口和福山交谈,藤原从房门外轻缓而入时,玉子正低着头,娴熟地帮她把肉粥吹凉。
虽她方才因为急坏了,喜出望外地扑上前来喊“小姐醒了、醒了!”惊动了大家,但到底不是第一次碰见千西出意外,喂水拿毛巾端粥,间隙有条不紊。
千西碰上他关切的目光,靠在床上右眼调皮一眨,嘴角倨傲翘起。
他抿着唇坐到千西身边的凳子上,手盖双膝,看她喝了几口清粥。
千西看他仍旧一身军装,“下班了?”
他点头。遂避开玉子的动作,拉着她一只手。
那上面还有针眼,因为充血晕开一大片青紫,藤原用放着的热毛巾帮她在周边揉了揉,千西被人双边伺候,如在云端,降下来的体温也让她舒适很多,轻轻喟叹了几下。
她没吃几口闹着饱了,玉子请示下得看了眼旁边坐着的人。
千西嫌弃她也胳膊肘往外拐,故意皱起眉:“你还要看他脸色?我说端下去,你照做就是了。”
藤原笑笑,“她一会儿还要再睡觉的,吃太多会积食,拿下去吧。”
玉子赶忙端着吃食消失。
她冲他埋怨地嘟起嘴,“为什么我身边的人前后都听你的?就连福山都快被你收买了。”
“他们知道谁是对的。病人没有说服力,是不是?”热毛巾凉了,他重新去旁边的水盆里加了热水,拧了热毛巾让她捂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药膏来,放到了她床边的抽屉里,“消肿的,记得擦。”
“......”千西摁着自己的手,看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来,接着用一种很审视地目光盯着她。
她被盯得浑身发毛,把热毛巾一股脑扔到他身上,“你干嘛?”
藤原直平道:“你身体太弱,必须多锻炼。我说了很多次让你学游泳,你不肯学,和朋友打打网球,你不打,爬山观景你不肯去,徒步对身体也很有益,可你出门就是上车,所以你现在才这么容易生病。”
她听了一半,沉默地捂住耳朵。
藤原信岩无奈地笑了下,把她的手拿下来,“我在认真跟你说话。”
“我为什么发烧,你不知道么?”她声音娇嗲。
“......”这下子,轮到他沉默。
夜里做到她发烧的这件事,正式他感到荒唐而苦恼的。她很擅长苦肉计,也很能得寸进尺,但是这次他不让着她,“同样不盖被子,为什么我就没事?”
“.......”千西见绕不开啰嗦,干脆开始逃避,叫一边呆着的阿随过来陪她。
她摸着狗毛,他循循善诱,“因为我天天锻炼,你得跟我学习。”
“我真的不喜欢。你说的那些我没兴趣。我比较喜欢骑马。”
他给气笑了,“你觉得这也算?”
千西装作听不到,侧过脸逗狗。
阿随舔舔千西抚摸它耳朵的手心。
藤原看着这幅母慈子孝的模样,“那遛狗呢?别总把这任务扔给福山,你才是阿随的主人。”
“这个嘛”她眼仁儿一亮,“可以试试。”
果真还是年轻,千西第二日上午就下床跑动了,不见病恹恹的痕迹。医生来复诊,也并不拘着她什么,只建议她别远程走动,饮食营养清淡,多修养。
更何况她本是来巡视管理的,这会子倒捡起正事了,正儿八经在房间里看账目,玉子见捎来的纸牌这类解闷的玩意儿没能用上,安心给她准备饭菜后勤去了。
“咦?你的手碰到我的手了?”
他淡笑,“嗯。”便继续写了。
千西垂眸,发现他用的左手来写字。
“天呐,”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去,“你为何左右手都可用?”
他想继续时,视线被发丝遮挡,“坐好。”用钢笔笔头敲了敲她碍事的脑袋,“拉琴能提高敏捷度。我小时候就能这般了。”
进门的玉子正瞧着这一幕,偷笑。“小姐,少佐,午饭好了。”
这三四天,藤原都是正午来千西的书房,带着文件跟她一起办公,再回自己房里睡半时辰午觉,便和副官出门忙到天黑回来,很规律。
金盖甫一揭开,千西失望,“又是乌冬面?”
“放了很新鲜的河虾呢,今早专程运来酒店的。”玉子递给她筷子。
千西吃得杂,不生病时点心咖啡一样不能少,老大地不满意。可看着藤原在一边吃得怪香,她转了转筷子,也慢慢细品起来。
玉子近身伺候,日日看着这二人,方体会到一种男子的细枝末节上的体贴。
玉子起先还问过藤原爱吃什么。
他嘱咐不必加花样,千西吃什么,给他也准备同样的就行。正日里就陪着吃些没什么味道的清粥小菜,是怕小姐馋了,有理由偷吃什么忌口呢!
眼力见儿这种东西可不少见?小姐在他面前,回回都只能老老实实,他们做下人的,更要卑躬屈膝来舔颜了。
.....
台湾靠山生风雨,马路崎岖,多爬行的上坡,酒店的经理特意给千西安排来一辆自行车,方便她不坐车的时候出门活动。
千西用它来遛狗,一日两次。早晨将牵引绳拴在车头,自己则蹬上自行车,一声令下,阿随绕着靠山路的两边街道奔跑,她则慢悠悠兜风,实乃妙计也。
傍晚千西则开去藤原办公署楼下,接藤原下班。
因为她,藤原和大岛得守着表,有应酬也得提前报备免得她跑空。叮铃铃几声铃响,她身上的衣带飞扬,身边坐着一只威猛壮大的狼狗,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注意。
大岛闻声而动,会提前五分钟敲门提醒,他就开始收拾手头的公文包,六点半要准时出现在楼下,恪守守时精神。
大岛曾暗地里嗤笑,这就是女子所谓的强身健体?这女人太粘藤原,很是个麻烦,不过她既然能烦的少佐分身乏术,未婚夫妻两个蜜里调油,自己落的轻松,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一喜一悲,算着这位小祖宗回东京开学的日子。
......
冬学临近,藤原还要延扎在台湾,她却是不能再耽搁了。
千西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很想去舞厅跳舞,藤原信岩便陪她去了日本人开办的俱乐部。
细细想来,除了早次婚宴,都未曾再陪她出来玩耍,且婚宴最后还是满不愉快。
两人先在舞厅里吃了牛排。千西看出他有话想说,直到在舞厅里,两人随着舒缓地音乐动,他才慢慢说出来。
他听音乐时,情绪会舒展。
“你回去以后,找信坊聊聊。”
千西依偎在他胸前,抬头,“怎么?”
“他发电报给我,非要立马出国。”
“这么突然?”千西不解,“是不是又和家里闹矛盾?”
藤原带着她打了个圈儿,千西笑。
“我们订婚后,爸爸对他更加严厉,要他在我之后也立马成亲。还有个千代子紧紧追着,他处处不得志,想先逃出去。”
“去做什么?”
“美名其曰,进修音乐。”
“我不想让他去意大利。”藤原接着说,舞蹈结束,他带着她的腰肢回到卡座,“那里太遥远,现在时局很乱,”他道,“我对他没什么要求,他想做什么我从不阻拦,留在父母身边,这是唯一的条件。”
“可是他还不想结婚。”千西道,“他和我强调多次,他不想结婚。”
藤原一瞬间有些气血上涌,音乐都不能缓解的头痛,他撑着半边脸,故作闲散地问她,“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排斥结婚吗?”
千西的眼神也变得意味不明,凑近道,“那你知道吗?他有跟你说过原因?”
藤原信岩避开,“没有。你转告他,出国等我回去再说。至于结婚,我会和父母谈。”
千西知道他肯定这般,昂起头看过一边儿,翘起二郎腿,并不接话。
藤原瞥一眼她大刺刺唯我独尊的坐姿,不肖像一般待嫁女子,“你听进去没?”
“......哦。”
乐队这时宣告,下一曲,探戈。
掌声鼓动下,一时还没人敢上场尝试。
千西才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便听见身旁男人说,“想不想跳?”
“啊......”她惊讶,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我只学过一点点,算了吧。”
藤原信岩反骨一样,偏偏来拉她的手,“没关系,我们试一试。”
“你会?”
“嗯。”
这下换厚脸皮的她脸红了,“我还没真正跳过呢,要是踩到你的脚,这么多人看着,肯定会很尴尬的。”
“我可以教你。”他的手掌扇动了一下,已经站起身来邀请她。
几双眼探究过来,千西望着他满怀笑意的英俊面庞,大脑一热,抬手将自己的手交给他。
他信步带着在众人前蓦然娇羞的她进入舞池。
乐队音乐猛然一停千西心脏猛跳,他便摆正姿势,简直是个地道贵公子,指引呆若木鸡地千西顺着他的姿态将手放置于他肩上,另一手交握。
“跟着我就行。”
千西觉得,真刺激。
血液在全身不真实不受控制地倒流,她目光盈盈:“好的?”
他笑笑,冲旁边乐队示意。
男子步伐缓缓,却也潇洒利落,热烈的阿根廷节拍混杂大小提琴的悠扬,又是在这样的热带,这样的夜晚,两人手掌交合往前走,你来我往的身胸摩擦,千西也渐渐进入状态,跳到高潮时,甚至愉快笑出了声。
最后,她的脚勾上他小腿上的西裤,面前是他放大的脸,周边是爆发的掌声。
千西如在一场熊熊燃烧的梦中,异常鬼魅,异常热烈。
他拉着她在众人瞩目下出场时,千西还在努力平复过快的心跳和发烫的面颊。
他今天怎么敢这样高调啊,根本和平时稳重沉默的形象大相径庭,火热大胆得简直要将她也一起燃烧!
两人跳完舞后便离开了,在福山的护送下他们回到车里。
甫一到酒店八楼,千西在异国余火地怂恿下,跳起来捧住他的头便吻。藤原信岩低下头来回应她。
激情地舌吻,到最后两人都呼吸困难。他抱着她在怀,抵着她的头,平复呼吸。
良久,用德语道,“东京再见,亲爱的。”
一行人在酒店门口送别,老经理不舍,跑上前来嘱咐,车里的千西招了招手请他起身。
后座旁的玉子正拿着一顶帽子问她要不要戴。
“先放着吧,”她今日午睡时分才缠着和藤原做过,嗓音还带着欢爱后残留的娇媚和沙哑。转头用心和车窗外佝偻的老经理交谈起来,“风大,您老也快回去吧,我再来就是。”
老经理一行在风中沧桑的身影越来越小,玉子赶忙替她关上车窗,嘴里还嘟囔,“这地方风大还湿热,小姐这是嗓子又上火了,我去倒些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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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涉及那啥情节,过几天微博南北至唐放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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