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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明 第3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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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适得很!
    当晚文哥儿的福袋又拓宽了一点点,这次猫猫新给他送的同样不是什么特别东西,只是一块被磨掉不少的青金石。
    文哥儿看到那块石头时愣了愣,这种矿石一度作为传统的蓝色染料,而且因为比较稀少,所以一直都挺珍贵的。他握着石头想了半天,没想起什么关于这块青金石的记忆。
    反正都是很遥远的事了,文哥儿也没太执着,小心地把青金石收回福袋里,当作是猫猫送给他的礼物小心保存。
    放了一天的假,文哥儿读起书来更认真了,遇到大风大雪的天气更是直接闭门不出,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徜徉书海。
    等天晴了一些,他也会溜达去老丘家围着火炉给老丘读两本新书,一来是放松放松,二来是拓展一下视野。
    他尤其爱读些游记,只觉不管是谁写的都十分引人入胜,令他心向往之!
    丘濬怕他读太多杂书影响了春闱,便让他给念《柳宗元集》。
    文哥儿小时候便捧着李东阳送他的《八先生文集》读来读去,后来到老丘家借书看,能看的书可太多了,倒是没有翻开过完整的《柳宗元集》。
    要说后世最推崇谁的唐诗,那大伙可能要先打一架才能得出结论;可要说后世最推崇谁的唐代散文,那必然是韩愈和柳宗元无疑了。
    像李东阳、吴宽、王鏊这些翰林学士在诗文上的观点都是追求复古的,最喜韩愈等人质朴典重的风格,多读点这类文集接受一下熏陶没有坏处。
    当初李东阳刚教文哥儿写文章,给他送的便是《昭明文选》与《八先生文集》之类的古文,真正用于科举的应试时文反而教得不多。
    哪怕八股文发挥自我风格的余地很小,可只要目前的翰林院有这样的偏好,那么文风上带上那么一点韩柳等人的味道便是有好处的。
    丘濬一向最不屑钻研考官喜好投机取巧之人,可轮到文哥儿去应试,他还是希望方方面面都不出差错。
    文哥儿又不是没读过《八先生文集》,现在只是复习一下罢了!
    作为一个常年对文哥儿坚持双重标准的偏心人士,丘濬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当。你家有孩子,你难道不偏心?
    (丘家儿孙:?????)
    文哥儿拿到《柳宗元集》一瞅,这书还是很友善的,先把每一卷的目录列在前头,可比老丘的《大学衍义补》编得好多了。可见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去做!
    作为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娃儿,光看目录就会发现诸多熟悉的篇目,比如《江雪》,比如《捕蛇者说》,比如《小石潭记》《始得西山宴游记》。
    大多属于人人都能背上几句的名篇。
    时人对文集大多是按文体来分卷,文哥儿有意识地跳过表铭之类的文体,直奔自己最感兴趣的游记类,给老丘念起了赫赫有名的《永州八记》。
    跌入人生低谷果然是古代士大夫的创作高峰期,无数名篇佳作都是他们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创作的,比如屈原的《离骚》,杜甫的诗,还有柳宗元他们的散文!
    兴许是因为打顺风局的人大多都只能写些千篇一律的应酬文学!
    柳宗元就是在贬到永州后写的《永州八记》。
    文哥儿还是头一次细读另外六记,读完忍不住跟老丘感慨:“就算是贬官,那也是官。你看看人河东先生,到这个钴鉧潭多走两趟,当地人就主动来敲他门说‘我越来越负担不起官租私债,想卖掉这潭边的田周转一下,不知您愿不愿意买下它’,他很开心地答应了!”
    “接下来他在周围转悠了几天,又发现个长满竹子树木、处处怪石嶙峋的小山丘,兴冲冲地去问人怎么卖,人家说‘只要四百文’,他又高高兴兴地买下!”
    “只要四百文就能买下个小山头,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
    瞅瞅人家,随便出门逛逛就能又买地又买山!
    丘濬睨着文哥儿道:“你听起来还挺羡慕?”他给文哥儿分析起来,“你看看这地方偏远且赋税太重,百姓都已经负债累累交不起官租,留着地也不过是负累,无奈之下只能卖掉地上山开荒而已。还有这荒山大小还不到一亩,卖了几年都没人愿意买,价钱自然便宜些。”
    人柳宗元自己也说了,这样的山头要是在京畿那些个富县,肯定被权贵们争相竞买,恐怕一天加价一千两都买不着!
    文哥儿连连点头:“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也只能乐于助人地把他们砸手里卖不出去的地买光光!我们这些读书人最有良心了,根本看不得别人受苦!”
    读书人的买地能叫买地吗?
    那叫帮助活不下去的百姓!
    博施济众,说的就是他们了!
    听着文哥儿这怪里怪气的话,丘濬没好气地辩驳道:“你读了那么多史书,不知道他们乃是永贞革新的‘二王八司马’吗?”
    如今对“王八”两字十分敏感的文哥儿:“…………”
    怪怪的。
    不过二王八司马他确实知道。
    简单来说就是由两个姓王的领头搞变革,结果只搞了一百多天,上头的皇帝就换人了,他们自然也被撵下台。
    柳宗元、刘禹锡他们就是在二王手底下摇旗呐喊搞变革的,二王一倒下,他们被安排去偏远地方当所谓的“司马”。
    像柳宗元这样的,一口气被安排了八个!
    江湖人称八司马!
    当时的司马,就是个给你发俸禄但是啥事都不让你干的闲职!
    这职位对于咸鱼来说刚刚好,对于满腔抱负的有志之士来说则是非常煎熬的处境,所以柳宗元天天游山玩水借酒消愁,白居易写诗表示“江州司马青衫湿”。
    正是因为什么都做不了,柳宗元只能拿起笔记下永州那位交不上赋税宁愿付出生命代价去捕蛇的捕蛇人、永州那个只卖四百文也好几年都卖不出去的小山丘。
    那时候的唐朝已经不复盛唐风光了。
    他们不是不想革新图强、澄清世道,只是无能为力而已!
    文哥儿回忆了一下老柳他们的生平,忍不住叹了口气。
    所以,真要想去动别人的蛋糕,还是要跟健康长寿的老板干啊!
    看看这唐顺宗,才干了半年皇帝就被迫退休当太上皇,第二年还直接蹬腿了!
    大老板一蹬腿,什么二王八司马统统遭殃!
    嘶,太可怕了!
    现在问题来了,怎么才能找到一个愿意数十年如一日全力支持变革的大老板并让他长命百岁?
    作者有话说:
    文哥儿:不会要我自己养吧?!
    小猪(跳得老高):养我!养我!
    注:
    1二王八司马:参考百科介绍
    【“二王”指王叔文、王伾,“八司马”指韦执谊、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韩晔﹑凌准﹑程异,他们在改革失败后,俱被贬为州司马。】
    -
    2柳宗元买地:出自《钴鉧潭记》
    【其上有居者,以予之亟游也,一旦款门来告曰:“不胜官租私券之委积,既芟山而更居,愿以潭上田贸财以缓祸。”予乐而如其言。】
    -
    3柳宗元买山:出自《钴鉧潭西小丘记》
    【丘之小不能一亩,可以笼而有之。问其主,曰:“唐氏之弃地,货而不售。”问其价,曰:“止四百。”余怜而售。】
    【噫!以兹丘之胜,致之沣、镐、鄠、杜,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贾四百,连岁不能售。】
    第315章
    文哥儿瞎琢磨了半天才发现这个命题不太对味。
    对哦,他又不搞变法,没必要那么执着地给自己找个超长待机的好老板。
    当然了,要是真有个好老板还是挺不错的毕竟谁都不愿意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干活。
    只要小命没事别的都不是事儿!
    当务之急还是先考个编,考完了才有资格考虑要不要跟着老板干!
    文哥儿在勤勤恳恳的备考生活中迎来了弘治九年的新春。
    作为新鲜出炉的浙江解元他过年本该有不少应酬不过因为他年纪太小,很多事都直接免了,倒是给他营造了一个比平时更加安宁的读书环境。
    连年后的元宵节他都没出去玩也没有再跟着朱祐樘父子俩去看花灯,只有新社每旬的聚会能让他过去露个脸。
    可以说是非常有临时抱佛脚的劲头。
    毕竟这可是要跟大明两京十三道筛选出来的牛逼读书人同台竞技。
    已经辛辛苦苦考到这儿了接下来不好好考就太对不起这一整年来的准备!
    过了元宵节没多久,今年的考官也敲定下来了,会试主考官是周经和王鏊。
    两名主考之中,往往一个官职高点负责把控全局;一个官职略低一点负责把活给干了(要是出了什么事还得负责把锅背好)。
    像这位周经就是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相当于吏部二把手去年曾跟李东阳、谢迁一起作为六位入阁人选呈到御前最后因为朱祐樘更属意李东阳两人而沦为陪跑。
    王鏊目前只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
    文哥儿入翰林读书时周经早就离开翰林院在礼部、户部辗转任职,他没怎么接触过这位周侍郎知晓对方是考官后还偷偷跟谢迁嘀咕了几句说这位周侍郎会不会因为上次陪跑的事不高兴?
    谢迁瞧了他一眼冷不丁地问道:“当初回浙江乡试时你们便是这么编排碧川的吗?”
    文哥儿没忍住露出了一丝“您怎么会知道”的惊异表情,接着他很快反应过来,矢口否认道:“没有的事!我怎么会编排碧川先生?我从来不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那都是钱福干的事,和他王小文有什么关系?
    他才没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这人可君子了!
    谢迁一眼就看出文哥儿的心虚,知晓钱福肯定把自己与杨碧川之间的恩怨给文哥儿讲了。
    钱福那性格确实跟官场格格不入。
    谢迁娓娓教育道:“科举乃是朝廷的抡才大典,谁都不会轻忽对待,便是长辈之间有什么矛盾也不会特地针对你一个小孩儿。何况松露他为人最是清正不过,岂是那种会怀怨在心的人?你是去应试的,到了考场上只要用心答题就好,不必管这些考场之外的事。”
    谢迁没跟文哥儿说的是,他、李东阳以及周经当初可都是朱祐樘出阁读书后同在东宫任职的,有过好些年朝夕相处的交情。
    哪怕周经没能入阁,也绝对不会因着这种事跟他们翻脸。
    皇帝要选谁入阁本就不是他们能左右的,连刘健他们这些前辈也只有举荐权。这种情况下没选上有什么好埋怨的?
    文哥儿哪里知晓朝廷里的人脉关系就跟蜘蛛网似的,经常绕来绕去全是一家亲?他认认真真地听完谢迁的教诲,最后小心翼翼地追问:“周侍郎的别号是松露吗?”
    谢迁不明所以,微微颔首,回道:“对。”
    文哥儿张口就来:“青松清露皆是高洁之物,读书人以此为号再正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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