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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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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如晚一时不知能说些什么。
    “那,那钟道友的元灵收容在镜匣后,钟神山怎么办呢?”难道就把偌大一座钟神山、支撑整个北地气运和地脉的擎天之柱拱手让给那些人了吗?倘若对方得寸进尺,越发贪婪,最终害得整个钟神山轰然崩塌呢?
    到那个时候,对于整个神州都将是一场浩劫。
    钟盈袖很平静地微笑了一下。
    “钟神山只能由一个山鬼,等我走了,他们手里握有的上代山鬼的元灵便会复苏,她不会甘于被控制的,必然会挣脱他们的摆布,到时他们便失去了最大的筹码。”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很遗憾、却又很漠然地说,“如果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样——反正外面的人也不关心山里出了什么事,如果真的影响到他们,不也是咎由自取吗?”
    沈如晚骤然抬眸望向钟盈袖,后者只是用先前那种温柔又平和的目光望着她,仿佛半点也没意识到这话究竟有多残忍。
    她又看了邵元康一眼,后者只是偏开了视线,没与她对视。
    有那么一瞬间,沈如晚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修士排斥精怪鬼魅、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原来再温柔博爱的精魅,也有冷酷如斯的一面。先前她觉得钟盈袖身上带点神性,可却忘了,若真有神,博爱之外,也有一视同仁的漠然。
    可这似乎也怪不得钟盈袖。
    就算是人,也多的是不做人的畜生,挖空灵女峰的是他们,罪魁祸首自然也是他们,钟盈袖只是默默地看着罢了。
    “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沈如晚沉默了许久,低声说道。
    她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她永远也不能坐视罪恶和苦厄。
    知己、亲友、故交,陌路人纵使相逢,也终要殊途。
    这一路走下来,她只信自己,也只能靠自己。
    “沈师妹!”邵元康追着送她到盈袖山庄外,遥遥望着她,在白雪茫茫里,她是最后一点亮色,“沈师妹,你……你也多保重,你大义凛然、一心为公了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心中道义和手中的剑了,往后的日子,还是多对自己好一点吧。”
    不是真的关心她,也说不出这些话。
    邵元康终究还是为师妹想,沈如晚过得好,总比为了道义而过得越来越苦要好。
    可沈如晚呢?
    她回头望了邵元康一眼,忡怔片刻,忽而笑了一下。
    “谢谢邵师兄。”她说,眉眼是寂然的笑意,有叹也有笑,“我也想这样,只是没奈何……”
    木叶萧萧,落雪皑皑,只剩她断然言语,掷地有声。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我既然回了修仙界,若不把这周天乾坤搅个清明,就绝不会再退回去。”
    邵元康站在原地,怔怔看她身影远去,走向更远处站在视野尽头、不知等了多久的曲不询,半晌,幽幽一叹,低头摇了摇,又笑了。
    打不死、摧不垮、压不折。
    无人可挡、无事可阻、无物可扰,世事消磨如刀如火,却成就百炼钢。
    “沈师妹啊沈师妹,”他神色复杂,“你当初若是真和老寒认识就好了。”
    第76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三)
    沈如晚从盈袖山庄里出来, 乍然望见曲不询,不由也是一怔,想到方才同邵元康说的话, 难免有种矫情时刻却被窥见的尴尬。
    纵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可若是义正言辞地说出来, 总觉得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真奇怪,别人说她坏话, 她倒是面色不改, 可别人若说她好话,她倒是受不了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微微蹙眉, 看见曲不询,便仿佛又想起了之前邵元康斩钉截铁的话——长孙寒从来不饮酒。
    曲不询到底为什么要说谎?难道真如邵元康所说的那样?
    曲不询也在观察她。
    “查探完了,自然就来看看, 刚来没多久。”他把她眉眼间浅淡的神色都收入眼底, 看不出她究竟是猜出了没有,颇有几分捉摸不定地试探, “毕竟都是同门,我也有几分好奇, 就过来看看。你问出什么了没有?”
    沈如晚顿了一下, 不由瞥他一眼,语气复杂,“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见邵元康了比较好。”
    不然她怕邵元康打人。
    曲不询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邵元康对“曲不询”有什么意见?可是他们素昧平生的,邵元康不过见了“曲不询”一面,能有什么意见啊?
    沈如晚神色也复杂。
    她既不想信曲不询是邵元康说的那种人,又不知道若曲不询解释了, 她是该信, 还是不相信。
    若曲不询从头到尾说的都是谎言, 那他从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里,究竟有几句是真的?
    他这个人,又有几分是真实的、被她触碰到了的?
    “曲不询”这个人,是用谎言堆积起来的、一碰就碎的虚妄吗?
    沈如晚垂下眼眸。
    她忽然问,“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最讨厌谎言?”
    曲不询垂在身侧的手忽而收紧了。
    “你说过。”他简短地说,戛然而止的话尾音,像是嗓音也滞涩,喉头也绷紧。
    她说最讨厌谎言。
    可他们的相遇,便是他此生中最难抵赖的弥天大谎。
    “嗯。”沈如晚没再说话。
    曲不询不由望向她,不明白她忽而提及又不再问下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是猜到了,还是没有?
    “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他只觉心里提着什么重物,悬在那里,要上不上,要落却也不落,只是摇摇欲坠着,让人心里七上八下,“和邵元康说起什么了?他怎么又忽然不待见起我了?”
    沈如晚蓦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邵元康说,长孙寒从不饮酒,也没什么酒肉朋友。”她目光如雪,直直望进他眼底,“长孙寒更不会嗜酒如命、醉后什么都说。”
    当初曲不询同她说过的话,竟有一大半都被邵元康所否认了。
    曲不询竟有种骤然松了口气的感觉,平生第一次觉得被人揭穿竟是一件好事,也省得他牵肠挂肚、犹疑不决。
    “是吗?”他居然笑了一下,云淡风轻,望着沈如晚,“邵元康是这么说的?”
    沈如晚紧紧盯着他。
    她没想到被拆穿谎言后,曲不询居然是这样一个反应。
    “你不解释一下?”她神色慢慢冷了下来。
    曲不询反问她,“邵元康是怎么和你分析我的?”
    没猜出他是重生归来,也算情有可原,毕竟从前闻所未闻,但以他对邵元康的了解,听了沈如晚的话后,不可能对“曲不询”这个人加以揣测。
    邵元康到底说了什么?
    沈如晚沉默了片刻,终是说不出邵元康猜测的“投你所好、为了把你哄到手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裁剪出一半,权当个引子,“你从前在蓬山的时候,是不是对长孙寒十分眼红?所以臆想出这些桥段,来抹黑他?”
    曲不询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离谱的猜测。
    纵使他凝神做足了准备,听到这里,也不由一怔,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他语塞,“他……”
    他嫉妒长孙寒?
    这世上最不会嫉妒长孙寒的人,就是长孙寒自己。
    曲不询本还期待着邵元康能给沈如晚一点提示,也好过他自己在这里犹豫是说还是不说,他也能试探一下沈如晚究竟是个什么反应,可万万想不到邵元康竟然会这么想。
    这下可好,他从有苦衷而隐姓埋名,一下子就变成了人品堪忧的骗子。
    沈如晚静静地望着他,神色愈发冰冷。
    “我再问你一遍,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她一字一顿。
    曲不询沉默。
    他又该怎么解释?谎言叠着谎言,只会越叠越多,可他总有一天要掀开最底层的真相。
    他已不怕揭穿身份,但他怕沈如晚接受不了。
    “我从没嫉妒过长孙寒,也绝不可能故意抹黑他。”曲不询说着,慢慢抬起手,“我以道心起誓,我对你绝无恶意,往后余生,哪怕你把剑对准我的心口,我的剑锋也绝不指向你的方向。若有违背,我平生再无存进,运功时便走火入魔而死。”
    修士以道心起誓,沟通天地,山川乾坤皆为见证,越是修为高深便越是灵验。
    对于普通修士来说,道心誓发便发了,这辈子也未见得会应验,可对于丹成修士来说,一旦违背,那便只剩下早应验和晚应验的区别了。
    沈如晚一怔。
    “你这是什么意思?”错愕之后,便是恼火,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我根本不需要你发这种没意思透了的誓言,我只需要你解释。”
    曲不询打断她的话。
    “我不解释。”他简短地说。
    沈如晚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不解释?”她重复,差点气笑了,冷冷地望着曲不询,“你是不是以为随便对着我发一个什么誓言,我就可以被你轻飘飘地糊弄过去?”
    曲不询深深望了她一眼。
    “你确定你想知道?”他意味不明,却竟前所未有的直白,“我不跟你说的原因很简单——你若是知道了真相,必然要和我翻脸。”
    “沈如晚,”他直直望着她,眼瞳幽深,一瞬不瞬,竟有种漠然般的偏执,“我说过,我比长孙寒卑鄙得多,招惹了我,我是怎么也不会放手的。”
    沈如晚眉头也皱起来了。
    她说不上是恼还是怒,“你威胁我?”
    “没有。”曲不询平静地望着她,说出来的话却更加可恶,“我只是再说一遍,通知你。”
    从前沈如晚听曲不询如何说他自己卑鄙、如何不会放手,心里都没多少实感,到此刻方觉心烦意乱,按照她的脾气,本该是当场便和他翻脸,绝不受这威胁的,可她仿佛错估了对曲不询的感觉,抿着唇站在那里,一时竟说不出话。
    “你有病吧?”她半晌才说。
    曲不询竟坦然承认。
    “病入膏肓,已为此死过一回了。”他干脆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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